第9章 根基与暗流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曙光基地中心广场的公告栏前，已经挤满了翘首以盼的人群。林凡亲手将一张写满细则的兽皮纸贴上，黑色的墨迹在初升的日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曙光基地贡献点制度暂行条例》。

　　人群骚动起来，识字的人大声念着，不识字的人焦急地询问。条例的核心简单而有力：生存权属于每个人，但更好的生活，需要用贡献来换取。

　　“每日基础配给：合成营养膏一份，净化水500毫升……”一个面色蜡黄的女人喃喃念着，眼里瞬间涌出泪水，她紧紧抱住身边瘦小的孩子，“娃，听到了吗？以后……以后每天都有吃的了！”最低限度的生存保障，对于在废土上挣扎求生的人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

　　细则继续被念出：参与城墙修建，每日10点；击杀低阶畸变体并带回核心，视等级5到50点；在工坊完成指定武器维护，每件2点；提供可行的技术改良方案，一经采纳，奖励100-1000点；甚至在基地学堂担任教员，每日也有15点……

　　贡献点可以兑换的东西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从更可口的食物、舒适的住房，到锋利的武器、强化的护甲，最引人注目的，是列表最顶端的两项——“请求林珑大人治疗重伤\/顽疾一次：5000点起”以及“获得林凡大人修炼指导一次：点”。

　　“嘶——”人群中响起一片抽气声。尤其是那些拥有力量的异能者，眼神瞬间变得火热。林凡和林珑的实力有目共睹，能得到他们的指点，意味着力量层次的飞跃！

　　这时，一个穿着破烂工装、手指布满老茧的中年男人，颤抖着走到负责登记的文书面前。“我……我叫王建国，以前是机械工程师。我……我昨天修好了那套大型净水系统的核心泵……”文书核对后，高声宣布：“工部王建国，修复关键设备，经核定，奖励贡献点800点！”

　　八百点！人群哗然。王建国自己都愣住了，在旁人的提醒下，他才晕乎乎地选择兑换了一间带窗户的独立板房使用权。当他拿到那把象征着独立空间的钥匙时，这个在废土上失去一切的男人，竟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所有围观者心中——在这里，知识和技能，同样能赢得尊严和未来。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满意。

　　中午的公共食堂，气氛有些微妙。张强和他几个同样身强体壮的异能者同伴，围坐一桌，看着餐盘里和旁边普通人一样的合成肉饼和糊状蔬菜，脸色阴沉。

　　“呸！”张强猛地一拍桌子，合金餐盘都跳了起来，“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砍翻十几只辐射蝎子，回来就跟这些连鸡都杀不了的废物吃一样的东西？”他一把抓过旁边一个瘦弱男子餐盘里的肉饼，徒手捏成一团黏糊，扔在地上，“这狗屁贡献点制度，就是把我们和废物划等号！”

　　那瘦弱男子吓得脸色发白，敢怒不敢言。食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强身上，又偷偷瞟向食堂门口。

　　林凡的身影适时出现，他步伐平稳，脸上看不出喜怒。“张强，你觉得这制度不公平？”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当然不公平！”张强梗着脖子，豁出去了，“林凡大人，我敬你实力强！但废土的规矩，力量才是硬道理！我们异能者流的血，就该换来更好的待遇！”

　　林凡没有动怒，目光扫过食堂里一张张紧张或期待的脸，最后落在人群中的王建国身上。“工部王建国，出列。”

　　王建国一个激灵，连忙小跑过来。

　　“告诉大家，”林凡的声音平和而有力，“你设计并组织安装的那套自动警戒弩机组，昨天夜间预警并击杀了多少试图潜入基地仓库的辐射鼠？这些老鼠如果进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王建国深吸一口气，大声回答：“回大人，昨夜弩机共击杀辐射鼠四十七只。根据资料，这批辐射鼠携带新型变种蠕虫卵，一旦污染粮食库存，可能……可能引发大规模瘟疫。”

　　人群中响起一阵后怕的低语。粮食和健康，在废土是比黄金更珍贵的东西。

　　林凡看向张强：“张强，你昨日带队清扫东侧废墟，击杀低阶畸变体十二只，功劳簿上记得清楚。你们一个，守护的是基地的‘健康’底线；一个，守护的是基地的‘安全’边界。贡献点，是根据你们为集体创造的实际价值计算，而非单纯的力量强弱。你告诉我，谁的血，流得更‘高贵’一些？”

　　张强张了张嘴，脸涨得通红，林凡的逻辑像一把无形的锤子，砸碎了他固有的认知，但他骨子里那股蛮横仍在挣扎。“……可，可没有我们这些能打的，基地早就被推平了！”

　　“你说力量是硬道理。好，我给你机会。”林凡向前一步，眼神锐利起来，“你能接我三招，这贡献点制度，我为你，以及所有认为不公平的人而改。若接不住，你未来三个月的贡献点清零，负责基地最脏最累的排污清理工作，你可敢？”

　　食堂里落针可闻。张强是b级防御型异能者，他的“石肤”硬化后能硬抗小型能量枪的射击。

　　张强低吼一声，全身肌肉贲张，一层厚重、泛着金属光泽的灰白色石甲瞬间覆盖全身，连面部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充满战意的眼睛。“来！”

　　林凡没有拔剑，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伸出。一缕高度凝聚、近乎实质的青色光芒在他指尖吞吐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他凌空，朝着张强的胸口，轻轻一点。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热刀切过油脂的声音响起。那道细微的青色剑气无视了厚重的石甲，瞬间穿透而过，点在张强的胸口皮肤上。

　　张强浑身剧震，覆盖全身的石甲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他惊骇欲绝的脸。他踉跄着单膝跪地，感觉体内流转的异能力仿佛被一根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得干干净净，胸口那一点只有微麻的感觉，却让他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全场死寂。

　　林凡收回手指，俯视着冷汗涔涔的张强，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看，我的力量远胜于你。但我用它来制定规则，守护秩序，让每个人各尽其才，而非欺压弱者。现在，你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张强抬起头，看着林凡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睛，所有的骄狂和不满都被碾碎，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与臣服。“我……我服了。大人，我愿接受惩罚。”

　　与此同时，基地东侧的净化温室，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温室的范围比之前扩大了一倍有余，中心区域，一株约半人高、通体翠绿、枝叶间流淌着柔和光晕的小树苗格外引人注目。这是林珑用自身本源力量滋养出的“生命之树”幼苗。

　　温室里绿意盎然，新开垦的土地上，嫩绿的菜苗已经破土而出。而在生命之树旁，几个因严重辐射病而奄奄一息的孩童躺在临时铺就的毯子上，他们的父母守在旁边，脸上写满了绝望与祈求。

　　林珑盘膝坐在树苗下，素白的衣裳衬得她肌肤如玉。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双手结着一个安详的手印，口中轻声吟唱着古老而空灵的歌谣。随着她的吟唱，生命之树的枝叶轻轻摇曳，点点绿色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粒飘洒而出，轻盈地融入那几个孩童的身体。

　　奇迹发生了。孩子们原本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苍白中透着死气的脸颊逐渐恢复红润，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孩，甚至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活了……活了！我的孩子！”一个母亲捂住嘴，喜极而泣，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生怕惊扰了这神圣的一幕。周围旁观的幸存者，无不面露感激与虔诚。

　　老工程师赵老也在人群中，他推了推鼻梁上用废弃光学零件勉强修复的眼镜，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生物学或能量学范畴，近乎神迹。

　　救治持续了约莫半小时。当最后一个孩子的情况稳定下来，林珑才缓缓停止吟唱，睁开双眼。她的金银异瞳此刻显得有些黯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人群在感激声中渐渐散去，安排人手将孩子带回休养。林珑扶着生命之树的树干，微微喘息，身形有些摇晃。

　　赵老连忙上前，递上一杯温水，脸上满是担忧：“林珑小姐，您……每次动用这种力量，消耗都很大吧？我看您脸色很不好。”

　　林珑接过水杯，指尖有些冰凉。她喝了一小口，对赵老露出一个疲惫却温柔的微笑：“没关系，赵爷爷。看到孩子们能重新笑起来，一切都值得。”她转过头，目光仿佛能穿透温室的透明顶棚，望向远处基地中心的方向，那里，有她誓死守护的人。“只要能帮哥哥建立起他想要的秩序和希望，一点代价……算不了什么。”

　　赵老看着她眼中那份超越一切的坚定与柔情，心中暗叹，终究没有再问。他只是默默记下了林珑状态不佳的细节。

　　傍晚，赵老找到了正在工坊里，对着一个废弃发动机零件沉思的王建国，两人一同敲开了林凡工作室的门。

　　工作室里堆满了各种图纸和零件。林凡听完赵老关于林珑状态的担忧，以及他看到生命能量时的震撼描述后，沉默了片刻。

　　他走到那块画满了潦草符号和线路的黑板前，拿起一支炭笔，在上面画下了一个极其复杂、蕴含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几何图形，又在旁边写下了几行关于能量传导与储存的公式。

　　“赵老，建国，”林凡转过身，眼神闪烁着智慧与野心的光芒，“我们的路，不该只是重建过去的文明。林珑的力量，是一种启示。我在想，能否将这种生命能量，或者说，是一种更普遍的‘灵能’，与我们的科技结合起来。”

　　他指着黑板上的图形和公式：“这是一种基础的‘聚灵符阵’构想，以及能量转化的原理。如果我们能成功，哪怕只是模仿其万一，应用到照明、动力、甚至是武器和防御上……”

　　王建国和赵老看着黑板上那超越他们认知的图案与思路，先是茫然，随即，眼中爆发出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光芒。

　　一种全新的，融合了科学逻辑与未知能量的道路，在林凡的工作室里，悄然点燃了第一簇星火。

　　而基地之外，废土的风依旧凛冽，卷起沙尘，掩盖着更远处的阴影与低语。曙光基地内部的秩序刚刚确立，但真正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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