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苏桐雷厉风行，打击守旧派

　　马车碾过田埂，尘土扑上裙角。她未拂，只将袖中名单攥得更紧。车轮声渐远，西坊学署的灰瓦门楼终于被抛在身后。

　　回宫当夜，灯未熄。她命文吏将巡查所得一一誊录：差役收银五两拒录寒门学子，大兴主簿压案三月不审，两县文书往来皆盖火漆暗印，显系串通。舆图铺于案上，她亲自以朱笔圈出七处阻点，又附三份证人口供，汇成一册，封题《新政推行受阻实录》。

　　次日辰时，她未入御前，先遣人将副本送至太傅府。另两份，分递礼部左侍郎与工部老尚书——皆素有清名而立场未明者。递书时只道：“请诸公指教新政得失。”

　　风起于青萍之末。未时刚过，太傅府回帖便至，仅八字：“政令不行，何以立信？”与此同时，中书省有耳语传出：“镇国长公主手中有账册，牵连不止一县。”

　　御前会议召于申时。玄烨宸端坐上首，眉宇间仍有边军粮务之忧。苏桐立于殿中，未奏他事，先呈《实录》。

　　“西坊县学署，三日仅录二人，皆豪族旁支。织户之子持帖被拒，差役言‘名额已满’，实则空栏过半。”她声不高，字字清晰，“大兴律议司三案压于‘待查’，主簿与刑部侍郎族亲有银钱往来记录七次，皆在新政颁后。”

　　礼部尚书欲言，她抬手止之：“非我查之，乃驿道军令调档所得。军驿不涉民政，然因新政与粮道相关，尉迟将军特许稽查文书流转。”她侧身，尉迟凌峰出列，呈上军驿火漆印签的比对文书。

　　殿中静。

　　她再启唇：“有人言，地方有裁量之权。可裁量，非枉法。若每道政令皆可‘裁量’为虚设，朝廷威信何存？百姓又何以信诏书非一纸空文？”

　　无人应答。

　　她转向玄烨宸：“若今日纵一县之私，明日便有十县效仿。新政非难行，难在有人不愿行。若陛下允我追责，我愿立令：凡阻新政者，不论职级，查实即免，永不叙用。”

　　殿外风动帘角。玄烨宸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于欧阳鸿儒。

　　老人垂目片刻，忽开口：“法不责众，非良法。政不行于下，则令不出宫。”他抬眼，“老臣以为，当查。”

　　玄烨宸颔首：“依律查办。”

　　她未迟疑，当即拟令。三名县令，两名律议司主官，皆列罢免之名。又调军驿快马，令尉迟凌峰亲授印信，即刻传令出京。

　　“不必等三司会审。”她对殿中执事官道，“皇帝已允依律速办。阻令者，即违旨。”

　　诏书明发京报，遍传六部。其中一句为她亲笔：“国无信不立，政无行不成。凡新政所令，皆如军令。违者，革职押解，交刑部待审。”

　　三日后，西坊县令被革职押走时，正与豪绅饮酒。他摔杯怒骂：“不过一女子，安敢动我？”话未落，军驿铁骑已入衙门，锁链声铮然。

　　大兴主簿欲焚案卷，被守在门外的巡吏当场截下。那巡吏是她前日微服时记下的名字，今日奉命行事，手稳眼利，未放走一页纸。

　　新任官员由新政考成录择优补缺。两名出自寒门，曾在京学旁听多年；一名为退职教谕，素有清名。任命诏下，京中士林震动。

　　朝会再开，礼部尚书低头不语。刑部侍郎称病未至。往日喧哗的朝堂，此刻沉寂如冬夜。

　　她立于殿侧，未居中，未高声，却无人敢轻视其言。尉迟凌峰立于武班之首，甲胄未卸，目光如铁。

　　玄烨宸望她一眼，终道：“京畿两所新学，限十日内开录。律议司三案，半月内重审结案。”

　　她躬身应是。

　　退朝后，欧阳鸿儒于廊下等她。老人手中持一卷，正是她前日所赠《礼运大同篇》。他未言赞，只将书递还，扉页上多了一行朱批：“变，所以通也。”

　　她接过，未语，只点头。

　　回昭阳殿，案上已堆新报。西坊有织户携子赴学，差役再不敢拒。大兴那桩田产冤案，原告老农跪在衙前痛哭，终得重审令。

　　她提笔，欲拟下一策。

　　忽有宫人报：“尉迟将军在外，有急件。”

　　门开，尉迟凌峰大步而入，手中一函，封口漆印未干。

　　“军驿截得密信，自礼部某司流向地方。”他声音低，“内容未明，但提及‘暂缓’‘静观’二字。”

　　她接过，拆封，扫一眼，搁于案角。

　　“不是一家。”她道，“是连着的。”

　　尉迟凌峰皱眉：“还要查？”

　　“查。”她抬眼，“但不必再等他们动。”

　　她取纸，提笔疾书。片刻，三道调令成：一调户部稽查京外仓粮流转，一调工部重核城南水道工程账目，一调刑部提审前月贪墨案涉官。

　　“都打着新政的名。”她说，“他们以为拖着便没事。我要让他们知道，新政不是一道令，是一张网。”

　　尉迟凌峰看着她，忽道：“你不怕他们反扑？”

　　“怕？”她将令函递出，“他们已动过手。现在，轮到我了。”

　　令使出宫，快马奔向六部。戌时未到，户部已有小吏被带走。工部主事闻讯自首，交出账册一本。

　　三更天，她仍未眠。烛火映着案上地图，朱笔划过的线，已从两县延至五县。

　　窗外，夜风卷起一片落叶，撞在窗纸上，又坠下。

　　她吹熄烛火，起身。

　　黑暗中，指尖抚过案角那封密信，轻轻一折，投入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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