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膏药一贴,腿好了,嘴也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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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刚爬上东山顶,青竹村晒谷场的青石板被晒得暖烘烘的。苏惜棠蹲在新搭的竹棚下,指尖抚过竹案上一排青瓷罐,罐身还沾着灵泉的凉意。
那药膏真能治老寒腿?张二叔搓着皲裂的手掌凑过来,浑浊的眼睛盯着祛湿毒三个字。
他身后挤着七八个村民,有抱孩子的妇人,拄拐杖的老汉,还有拎着破布包裹的林秀娘——她冻得红肿的手背正渗着血珠。
苏惜棠抬头,见人群后墙根处赵金花正踮脚张望,嘴角抿成一道缝。
她垂眸掩住笑意,指尖轻叩案上的《本草纲目》:昨日孙婆婆来道谢,说今早要带新腌的酸黄瓜。
话音刚落,晒谷场东头传来脆亮的吆喝:都让让!
我孙婆子给活菩萨送黄瓜来喽!孙婆婆拄着的拐棍敲得石板响,可那拐棍只虚虚点地,她腰板挺得比年轻媳妇还直。
竹篮里的酸黄瓜裹着白霜,酸香混着她身上的药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婶子这腿......王婶伸手去扶,却被孙婆婆笑着推开。
老人原地转了个圈,蓝布裤脚带起风:昨儿夜里我蹲在灶前烧火,蹲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打软!她扒开王婶的手,按在自己膝盖上,热乎吧?
跟揣了个暖炉似的!
人群嗡地炸开。
张二叔往前挤了半步,又顿住:可前儿还说......
说我克夫?苏惜棠突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的。
她站起身,阳光透过竹棚缝隙落进眼底,我男人关凌飞猎回来的野猪还挂在村口树上,活蹦乱跳的。
倒是某些人,她目光扫过墙根,赵金花慌忙缩脖子,总爱嚼舌根。
我试!陆昭的声音从人堆后传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系着苏惜棠送的药囊,走得不快,却一步一个稳当。
阿青捧着他的书箱跟在身后,书箱角沾着泥——显然是刚从柴房跑过来。
小陆公子?林秀娘惊得捂住嘴。
谁不知道这病弱书生在床上躺了七年,上个月还得靠人喂饭。
陆昭走到晒谷场中央,对着苏惜棠行了个礼:恩师说,医者当以疗效服人。他转身面向村民,我从东头老槐树走到西头碾米坊,来回五趟,共十圈。
若中途跌倒......他摸了摸腰间药囊,便把这箱医书烧了。
使不得!阿青急得直搓手,被苏惜棠轻轻按住肩膀。
她望着陆昭挺直的脊背,灵田在意识里翻涌——灵泉池的青莲嫩芽已抽出两片新叶,叶尖坠着的水珠,和陆昭额角的汗滴一般清亮。
第一圈,有人小声数;第三圈,张二叔的拐杖不自主跟着点地;第七圈,林秀娘突然抹起眼泪:我家柱子要是能走......第十圈走完时,陆昭站在碾米坊前,领口浸了汗,却笑得比阳光还亮。
十圈!阿青举着书箱蹦起来,真十圈!
晒谷场炸成了锅。
王婶抢着把红肿的手伸到苏惜棠面前,张二叔直接脱了鞋露出溃烂的脚踝,连最胆小的小媳妇都挤到前边:我家娃长痱子,能治不?
墙根传来的关门声。
赵金花摔上门,指甲掐进掌心。
周翠花缩在灶台边,正用草纸擦汗:婶子,我夜里去灶房翻了,就找着张纸条......她抖着从怀里摸出团纸,灵泉三日浸,文火七煎
灵泉?赵金花把纸条揉成一团,青竹村就村口那口井,你不会去泡?
周翠花诺诺应着,第二日天没亮就蹲在井边。
她把采来的药草泡了三天,又守着灶火熬了七遍——可熬出来的药膏黑黢黢的,还散发着酸腐味。
她咬着牙往胳膊上抹了一把,夜里便疼得直打滚。
蠢货!赵金花揪着周翠花的头发骂,人家苏惜棠的药膏抹了发热,你这倒好,起了一身红疙瘩!周翠花缩在炕角哭,从此见了苏惜棠的灶房就绕道走。
苏惜棠自然知道这些动静。
她望着小桃在药效簿上画的红圈——孙婆婆的祛湿膏、林秀娘的冻疮膏、张二叔的消肿膏,七成以上都标着。
这日晌午,她拍了拍药效簿往后试药先登记,无效的赔米一斗。
我再试!孙婆婆举着空药罐挤进来,我那老姐妹李婶子也有老寒腿,我带她来!她转身冲场外喊,李婶子,你倒是走快点!
人群自动让出条道。
李婶子扶着墙根挪进来,脸上写满怀疑。
可当她抹了药膏的膝盖开始发烫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热......真热!
月上柳梢时,关凌飞扛着猎叉从村外回来。
铁鬃——那只被他驯了三年的花斑豹——跟着他的脚步,喉间发出低鸣。
走到北坡时,铁鬃突然顿住,耳朵竖得笔直。
关凌飞顺着它的视线望去,月光下的药草坡上,有个黑影正猫着腰,手里的锄头闪着冷光。
他沉喝一声,铁鬃已箭一般窜了出去。
黑影惊得跳起来,锄头落地——竟是前日在村口打听药膏的外乡人。
关凌飞握紧猎叉,目光扫过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药草地。
山风掀起他的衣襟,隐约能看见怀里揣着的药囊——那是苏惜棠今早塞给他的,说夜里巡山带着,防蛇虫。
药囊里的药膏还带着体温,混着灵泉的清冽,在风里散出若有若无的甜香。
关凌飞的猎叉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铁鬃的利齿已经抵住那黑影的后颈。
那人大叫着瘫坐在地,被铁鬃一爪子拍掉了手里的锄头——竟是赵金花!
她鬓角的银簪歪在耳后,蓝布衫下摆沾着泥,见是关凌飞,立刻拔高了嗓门:我...我来给猪挖点野菜!
野菜?关凌飞弯腰捡起地上的断根,叶片上还沾着灵田外特有的浅褐色斑点,这是苏娘子专门圈起来的透骨草,治风湿的。他蹲下身,猎叉在赵金花脚边划了道线,前儿周翠花偷药方熬坏了胳膊,你倒好,直接来挖药?
当我媳妇种的是路边野草?
铁鬃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赵金花浑身抖得像筛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就是...就是看你媳妇天天往药草坡跑,怕她藏着宝贝不跟家里人说!她突然扑过去抓关凌飞的裤脚,凌飞啊,你是我亲侄子,总不能看着婶子饿肚子吧?
关凌飞后退半步避开她的手,眉峰拧紧:我娘走得早,您是我爹续弦的婶子。他声音冷得像山涧冰,可您卖我媳妇去青楼那会儿,可没把我当侄子。铁鬃配合地往前一凑,赵金花尖叫着连滚带爬往村外跑,锄头撞在石头上发出闷响。
后半夜的关家小院里,赵金花蜷在炕角直打摆子。
关铁柱端着药碗站在炕边,额角还沾着夜露:娘,您这腿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再不去找嫂子看,要废了!他攥着赵金花的手腕往前拉,老人疼得直抽气,却还嘴硬:找那小蹄子?
我宁可疼死也不求她!
您当我愿意求?关铁柱红着眼眶,前儿李婶子抹了嫂子的药膏,能下田插秧了;昨儿张二叔的烂脚结了痂。
您再撑着,等腿烂到骨头缝里,哭都找不着调!他一咬牙,把赵金花往背上一扛,今儿就算您咬我,也得去!
苏惜棠正就着油灯整理药谱,听见院外喧哗时,关凌飞已经拎着马灯迎了出去。
赵金花被关铁柱驮在背上,膝盖肿得透亮,皮肤泛着青紫色,疼得直哼哼。
苏惜棠放下笔,从药柜里取出青瓷罐:抬到东屋,把窗户关上。
她揭开赵金花的裤腿,指尖轻轻一按,皮肤下立刻泛起暗紫的淤斑:湿毒入络了。她抬头看向关铁柱,你娘夜里是不是去了北坡的药草坡?
那片地背阴,露水重,挖药时沾了寒湿。关铁柱猛点头,赵金花别过脸去,耳尖却红了。
苏惜棠蘸了灵泉在掌心搓热,抹上通络膏会有点疼,忍着。她的手指在赵金花腿上揉按,老人先是倒抽冷气,随后竟发出低低的呜咽。
半炷香后,肿处开始渗出水珠,带着股酸腐味。
苏惜棠取了块棉布擦净,又用竹片裹上掺了灵泉的药泥:三日换一次,别沾凉水。
赵金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却没用力:为啥...为啥要救我?
苏惜棠抽回手,把药罐塞进关铁柱手里:我治的是病,不是人。她转身要走,又停住,你若真想学,明儿早上去药草坡,我教你认透骨草和普通艾草的区别。
赵金花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药钱...我卖鸡蛋还你。
深夜,苏惜棠站在灵田泉边。
月光透过玉佩照进来,泉心那株青莲的嫩芽已长到三寸,叶片上的灵纹像活了似的,正缓缓吸收着泉水。
她伸手触碰水面,一缕青气突然从池底浮起,缠上她的指尖,凉丝丝的,竟有几分温热的触感。
玉佩在胸前微微发烫,她心头一跳——这灵泉,怕不是单纯的药泉。
窗外传来细碎的读书声。
她掀开窗纸望去,陆昭正跪在院中,怀里捧着《本草纲目》,月光洒在他发间:灵兰秘典论曰: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他声音轻得像风,却字字清晰。
苏惜棠望着他腰间晃动的药囊,忽然想起白日里他翻书时说的话:恩师,我想试试用灵泉泡制固本丸,给村里的老人补补元气。
风掠过药草坡,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药香。
灵田深处,青莲的叶片轻轻一颤,叶尖坠下一滴灵泉,落进苏惜棠的掌心,晕开一片淡青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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