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暴怒的临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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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套专业画具,像一柄双刃剑,既赋予了周芷宁更精准表达内心的可能,也将她置于一个更危险的境地——她输出的每一笔、每一抹色彩,都将以更高的“清晰度”呈现在祁夜那洞察一切的审视之下。展示“破碎”的策略初显成效,但这成效如同在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她开始更加审慎地构思每天的画作。不再仅仅是情绪的直接宣泄,而是试图在其中编织一些更复杂的、属于她个人历史的密码。她画过母亲遗落在老宅钢琴上的乐谱一角,画过童年院子里那棵早已被砍掉的石榴树模糊的影子,画过毕业典礼礼堂外那片空旷的、下过雨的水泥地……这些画面都经过抽象处理,色调灰暗,构图压抑,但核心都指向她失去的、无法回去的过去。

  祁夜的反应依旧难以捉摸。有时他会对某幅画多看几眼,有时则漠不关心。他不再轻易点评,但周芷宁能感觉到,他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猎豹,耐心地观察着她通过画笔流露出的每一丝信息。

  这种被无声解读的压力,让她在作画时常常感到一种窒息的紧张。她既希望他能“看懂”,以便继续换取那一点点可怜的自由,又恐惧他真的看穿一切,窥见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最柔软的角落。

  这天,当她再次坐在观察室的画架前,看着窗外被栏杆分割的天空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鲁莽的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脑海。

  那个夏令营。

  那个在她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高中时代的夏令营。祁夜的日记里提到过,他就是在那里,在树荫下,第一次注意到了安静看书的她。

  那是他们之间,一切扭曲关系的,最初的起点。

  如果她画下那个场景呢?不是直接描绘,而是用一种极其隐晦的、只有知情人才能解读的方式?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手心渗出冷汗。这无疑是在玩火。直接触及他隐秘的暗恋起点,等同于用最尖锐的针,去刺探他内心最不容触碰的禁区。他会有什么反应?暴怒?还是……

  她无法预测。但这巨大的不确定性本身,就散发出一种致命的诱惑。她需要知道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需要知道这看似稳固的掌控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不稳定的内核。

  犹豫再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冲动,最终压倒了她残存的理智。

  她开始调色。她没有画树荫,也没有画人像。她选用了一种极其陈旧的、带着岁月痕迹的土黄色作为主调,在画纸的右下角,用极细的笔触,勾勒出了一本摊开的、泛黄的书籍的模糊轮廓。书的旁边,是一片被简化到极致的、墨绿色的树叶投影,孤独地落在虚拟的“地面”上。

  整幅画空旷,寂寥,带着一种时光久远的怅惘感。核心意象只有那本书和那片影子,没有任何人物的出现,却仿佛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关于“注视”与“距离”的古老故事。

  她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像是在雷区行走。画完后,她看着这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画,内心充满了巨大的不安和一种近乎虚脱的释然。

  赌注已经掷下。

  阿香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将画收起。

  整个下午,周芷宁在医疗床上都处于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身体的束缚让她无法辗转反侧,但内心的焦灼却如同蚁噬。她一遍遍预演着祁夜看到画后的各种可能反应,每一种都让她脊背发凉。

  傍晚,祁夜准时到来。

  他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周芷宁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死死地闭着眼睛,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如同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

  他走了进来。她没有听到阿香递交画作的动静,想必是早已放在某处。

  房间里陷入了她熟悉的那种、充满压迫感的沉默。他在看画。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沉默持续的时间,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周芷宁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声。

  突然——

  “哗啦——!”

  一声极其刺耳、暴烈的撕裂声,猛地炸响!紧接着是画架被狠狠踹倒、撞击地面发出的巨大噪音!

  周芷宁吓得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祁夜背对着她,站在房间中央,他手中的那幅画已经被他撕成了两半,残破的画纸飘落在地。他脚下的画架歪倒在一旁,画笔和颜料散落一地,一片狼藉。他高大的背影因为剧烈的喘息而微微起伏,周身散发出的暴戾和怒意,几乎形成了实质的黑色风暴,将整个医疗室的空气都冻结了!

  阿香和陈医生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僵在门口,不敢出声。

  “出去!”祁夜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的低沉咆哮,嘶哑,扭曲,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阿香和陈医生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地退了出去,紧紧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地狼藉和那令人窒息的、一触即发的恐怖气氛。

  祁夜猛地转过身!

  周芷宁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深邃难测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滔天的怒火、被侵犯的暴戾,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近乎狰狞的痛苦!他的脸色铁青,下颌线绷紧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

  他几步跨到床边,一把揪住她病号服的领口,猛地将她从床上半提起来!束缚带勒得她手腕剧痛,呼吸瞬间困难。

  “谁允许你画这个的?!啊?!”他冲着她嘶吼,灼热而愤怒的气息直接喷在她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谁给你的胆子?!窥探我的过去?!嘲笑我的不堪?!啊?!”

  他的力量大得惊人,周芷宁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叶子,随时会被他撕碎。极致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但她心底某个角落,却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冷静在观察着——他失控了。她终于,成功地触及了他的底线,看到了他完美掌控面具下,如此真实而恐怖的裂痕。

  “我……我不知道……”她艰难地喘息着,试图辩解,声音破碎不堪,“我只是……随便……”

  “随便?!”祁夜猛地将她掼回床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周芷宁,别跟我耍花样!”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危险,如同毒蛇吐信,“你以为画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就能挑衅我?就能揭开你以为的,我的‘伤疤’?”

  他猛地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裂。

  “我告诉你,你看到的,不过是我愿意让你看到的!你所以为的过去,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他的话语充满了自毁般的偏执和愤怒,“我想得到的东西,从来不需要那些廉价的回忆作为铺垫!”

  “你以为你画出来,就能证明什么?证明你在我心里有多特别?证明我那十年有多可笑?!”

  他每一个质问,都像重锤砸在周芷宁的心上。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英俊面孔,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疯狂,忽然之间,之前所有的恐惧奇异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怜悯的悲哀。

  “祁夜,”她打断了他,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你只是在害怕。”

  这句话,像是一道定身咒。

  祁夜所有的动作和咆哮,戛然而止。

  他掐着她下巴的手,力道微微一松。赤红的眼眸中,那疯狂的漩涡似乎停滞了一瞬,露出了底下更深层的、猝不及防的……狼狈。

  周芷宁清晰地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狼狈。

  她赌对了。

  死一样的寂静,再次降临。

  只有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祁夜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变幻莫测,愤怒、杀意、狼狈、以及一种更复杂的、她无法理解的情绪,在他眼底激烈地搏斗着。

  他掐着她下巴的手,缓缓松开了,但依旧撑在她身侧,没有离开。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暴怒,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审视,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躯壳里剥离出来。

  然后,他极轻地、几乎算是无声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很好。”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暴风雨过后的、诡异的平静,却比之前的咆哮更让人胆寒。

  “周芷宁,你很好。”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迈着依旧沉稳,却仿佛承载了千斤重量的步伐,离开了医疗室。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周芷宁瘫软在病床上,束缚带勒出的疼痛此刻才清晰地传来,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她看着天花板,胸口剧烈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地上,那被撕碎的画纸,如同他们之间刚刚被彻底撕裂的、虚假的平静。

  她触碰到了他的禁忌,看到了他的失控,也洞悉了他的恐惧。

  但她也明白,自己打开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他最后那个眼神,那句“你很好”。

  不像结束。

  更像是一个……

  更加危险的开始。

  **(第二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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