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狭路相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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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在城南一处窄巷前停驻。李承儒利落地翻身下马,却见范闲仍端坐马背上,挑眉望他:“殿下亲自执鞭驾马,若让御史瞧见,怕是要参我个不敬宗室。”

  “聒噪。”李承儒伸手欲扶,范闲却已轻巧跃下,紫衣在晨光中划出利落的弧线。

  巷内景象让李承儒蹙眉。破败屋檐下,老妇正给小女孩换药,溃烂的伤口触目惊心。见范闲来,众人纷纷围上,捧着鸡蛋粗布往他怀里塞。

  “小范大人,妞妞能喝药了!”

  “这是自家织的布,您千万别推辞!”

  范闲熟练地蹲身查看伤口,从袖中取出瓷瓶:“这药早晚各敷一次。”又掏出钱袋塞给老妇,“租个朝阳的屋子,伤口见不得潮气。”

  回程时二人并肩而行,李承儒突然开口:“你每月俸禄不过五十两。”

  “所以殿下该查查礼部尚书,”范闲踢开碎石,“他公子随便买个歌姬就抵我半年俸禄。”

  三日后大朝会,太极殿内硝烟弥漫。礼部尚书跪地泣诉:“范闲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之子,请陛下主持公道!”

  龙椅上的庆帝眸光微转:“范闲?”

  紫衣少年出列行礼,袖中账册尚未取出,忽见武将列中踏出一人。

  “儿臣有奏。”李承儒铁甲胄铿然作响,“经查,礼部尚书纵子行凶证据确凿。这是苦主血书,这是太医验伤记录,这是被强占田亩的地契。”

  满殿哗然。谁都没料到从不涉党争的大皇子会突然发难。

  退朝后,庆帝在御书房摩挲着那叠证据:“你从不掺和这些。”

  李承儒望向宫墙外翻飞的柳絮,忽然想起昨夜范闲说“活得痛快些”时眼中的光。

  “儿臣看他有些顺眼。”

  此时范府书房,范闲正对满桌礼物发愁。五竹沉默地递过字笺,上面是李承儒铁画银钩的笔迹:

  “既活一世,总要痛快。”

  范闲轻笑,指尖抚过案头野花——正是那日小女孩所赠。他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想起监察院外边母亲碑文,轻声自语:

  “注定的规矩,迟早的麻烦...”

  话音未落,窗棂轻响。玄衣男子倚在窗外,将酒坛抛来:“喝酒?”

  明月升至檐角时,两人已在屋顶喝空三坛。李承儒忽然问:“若那日我不曾路过街头?”

  范闲晃着酒坛,眼底映着万家灯火:“殿下怎知那日是偶遇?”

  李承儒执酒坛的手微微一顿,侧头看他,眸色在月色下深沉难辨。

  他摩挲着手中粗陶酒碗的边缘,目光落在远处皇宫隐约的轮廓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你当街以匕首威胁本王时,就没想过后果?”他侧过头,眼底映着月光,也映着身旁紫衣少年的身影,“你就当真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最后几个字吐露得极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是久居上位者不容挑衅的威严,更是沙场淬炼出的凛然杀气。

  范闲执坛的手稳如磐石,澄澈的酒液倾入碗中,连半滴都未溅出。他抬眼,唇边噙着那抹李承儒早已熟悉的、介于纯良与桀骜之间的笑意:

  “殿下有什么不敢?”他放下酒坛,与李承儒对视,目光清亮,毫无惧意,“这京都内外,想杀我的人不少,多殿下一位不多,少殿下一位……也不少。”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

  李承儒凝视他片刻,眼底的凛冽渐渐化为一丝复杂的玩味。他忽然倾身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范闲,”他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微哑,更添几分压迫,“你最好记住,本王好歹是个皇子。”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提醒彼此身份的鸿沟,警告他玩火勿要自焚。

  范闲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替你收拾烂摊子,为你朝堂作证,甚至……”他目光扫过两人身旁的空酒坛,“夜探臣子府邸,与你屋顶对饮。”

  他站起身,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懒散坐着的范闲,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威严而疏离。

  “你算计本王,利用本王,是否也该适可而止?”

  空气瞬间凝滞。方才的把酒言欢仿佛只是幻影。

  范闲仰头看着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慢慢收敛。他沉默片刻,也站起身,与李承儒相对而立,紫衣与玄袍在月下形成鲜明对比。

  “殿下以为,我在利用你?”范闲的声音很轻。

  “难道不是?”李承儒眼神锐利,“从街头冲突引我注目,到夜宴祸水东引,再到诗会刻意展露锋芒,一步步,不都是想将本王拉入你的棋局?”

  范闲忽然笑了,这次的笑不同于以往的狡黠,带着些许无奈,些许自嘲。

  “殿下说得对,我确实有意引起你的注意。”他上前一步,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李承儒审视的眼神,“因为我需要盟友,一个足够强大,且……或许能懂这世间不止有权势倾轧,还该有几分公道的盟友。”

  “我选中殿下,不是因为你是皇子,”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而是因为那日街头,你下马后,第一眼看的是被撞毁的摊贩,而非我抵在你胸前的匕首。”

  李承儒眸光微动。

  “我接近殿下,或许始于算计,但此刻,”范闲抬手,指了指自己心口,又指向李承儒,“殿下扪心自问,我范闲可曾有过半分不利于你之心?我递出的,难道是毒酒吗?”

  他的眼神清澈而坦荡,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炽热与执拗。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梆子声。

  李承儒紧绷的下颌线缓缓松弛,他凝视范闲许久,眼底深处那抹寒意渐渐化开,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重新坐下,拿起身边最后一坛未开的酒,拍开泥封,递向范闲。

  “下不为例。”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少了几分疏离,“往后有事,直说。我好歹是个皇子,总被你牵着鼻子走,像什么话。”

  范闲接过酒坛,眼底重新漾起笑意,那是一种计谋得逞,却又夹杂着几分真心的愉悦。他挨着李承儒坐下,肩膀几乎相碰。

  “那……日后若还有人欺压良善,而官府依旧不作为,”范闲灌了一口酒,歪头看他,“我能直接去皇子府找殿下撑腰吗?”

  李承儒睨他一眼,抢回酒坛:“看你表现。”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长,仿佛融为了一体。京都的夜还很长,而这棋局,终于从一人的孤军奋战,变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联手。

  “殿下,”范闲望着星空,忽然轻声说,“谢谢。”

  李承儒饮酒的动作未停,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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