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鹰扬之志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洒落在桃源谷地。昨日的厮杀与硝烟已然散去，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形成一种奇特而凛冽的氛围。谷地中央的空地上，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刀枪、皮甲、乃至一些简陋的车辆——正在被清点、登记，无声地诉说着那场防御战的辉煌胜利。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让林枫有丝毫懈怠。此刻，他正站在自己木屋的窗前，目光沉静地望向山谷之外，那片广袤而未知的天地。他的背影在晨曦中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凝重。

　　“首领，人都到齐了。”秦婉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枫转过身，点了点头：“走吧。”

　　会议的地点依旧在那间最大的木屋，这里承载了桃源谷地无数个关键决策的时刻。当林枫迈步走入时，屋内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敬畏、信赖与期待。

　　核心成员尽数在座。沉稳如山的老兵秦忠，眼神锐利，腰杆挺得笔直；性情如火、战意昂扬的林栋，脸上还带着一丝昨日激战后的亢奋；清丽脱俗、眉宇间却隐含一丝忧虑的赵灵儿；负责内政、精于计算的几位长老；甚至，此次会议还多了一个新面孔——王阎。

　　王阎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神情复杂，带着几分局促与不安。他投降不过一日，虽然林枫以礼相待，但他很清楚，自己尚未真正取得信任。能被允许参加这样的核心会议，既让他感到意外，也让他心中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林枫走到主位，并未立刻坐下，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他看到了一张张经历了战火洗礼后更加坚毅的脸，也看到了他们眼中对未来的渴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诸位，”林枫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昨日一战，我们赢了。我们守住了家园，歼灭了来犯之敌，缴获颇丰。这证明，我们桃源谷地，不再是那个需要东躲西藏、苟延残喘的弱小聚落了。”

　　他的话语让众人挺直了腰板，脸上浮现出自豪之色。

　　“但是，”林枫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凝，“我们真的安全了吗？”

　　他顿了顿，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王阎的队伍被打垮了，但他之前能准确地找到我们，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山谷之外，还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视？黑风寨的‘座山雕’，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他们会因为我们打赢了这一仗就放弃觊觎吗？不会！他们只会更加好奇，更加贪婪！我们就像怀抱金砖行走于闹市的孩童，之前的隐蔽，不过是侥幸。如今侥幸已失，危机便如影随形。”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些许膨胀的热情上，让众人冷静下来。林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秦忠则微微颔首，显然深有同感。

　　“被动防守，终有疏漏。”林枫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次成功，不代表次次都能成功。敌人不会每次都像王阎这样，直愣愣地撞上我们的营墙。他们可能会断我们的水源，可能会烧我们的田地，可能会用更阴险、更漫长的围困来消耗我们！我们的人口在增加，田地需要扩张，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源，更需要一个稳定、安全的外部环境！将安危寄托于敌人的仁慈或愚蠢，是取死之道！”

　　赵灵儿轻声道：“林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再一味守在谷里了？”

　　“没错！”林枫斩钉截铁，右手重重按在粗糙的木桌上，“今日召集大家，就是要明确我们桃源谷地未来的道路——鹰扬之志，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几位内政长老面面相觑，有些迟疑。他们习惯了内部的建设和防守，对外扩张感到本能的担忧。

　　“对，主动出击！”林枫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即将翱翔天际的雄鹰，“我们要变被动为主动，将威胁扼杀于萌芽！我们的战略目标，不再是‘守住山谷’，而是——‘肃清周边，掌控百里’！”

　　他走到墙上那幅简陋的、由他和秦婉等人根据探查和俘虏口供不断完善的地图前，用手指点着桃源谷地的位置。

　　“看，这是我们。以此为圆心，方圆百里之内，所有对我们有威胁的势力，所有不稳定的因素，都必须被清除！首要目标，便是东北方向的黑风寨！”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黑风寨的山头标志上，“座山雕盘踞多年，熟悉地形，与王阎素有勾结，且其本身也是附近一大害。不拔除它，我们寝食难安！”

　　林栋猛地站起，激动地道：“大哥说得对！就该这么干！那帮土匪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正好拿他们开刀，既能立威，也能缴获物资！我带人去，保证把座山雕的脑袋给你提回来！”

　　秦忠相对谨慎，他沉吟道：“首领，主动出击，我原则上同意。被动挨打确实非长久之计。只是……我们兵力虽经补充，仍显不足。新降之卒，心性未定，恐难当大任。仓促出战，若有不慎，恐伤元气。”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枫身上，看他如何解决。

　　林枫对此早有腹案，他看向王阎：“王头领，你曾与黑风寨打交道，也熟悉周边形势。依你之见，黑风寨实力如何？若我军攻之，胜算几何？”

　　王阎没想到林枫会直接点名问他，身体微微一震。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起身拱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回首领，黑风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座山雕本人勇武有余，智谋不足，且为人刻薄，不得人心。其麾下真正能战的，不过百余人，其余大多是裹挟的流民和被胁迫入伙的苦哈哈。装备也比不上……比不上我们昨日之战后的桃源卫。”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语气渐渐流畅：“若是强攻，即便能下，伤亡亦不会小。但若能扬长避短，或诱其出寨野战，或以精兵夜袭，或……或从其内部着手，未必不能以较小代价攻克。至于周边其他小股土匪、眼线，更是土鸡瓦狗，只需派出一支精干小队，便可逐一扫清。”

　　王阎的分析条理清晰，既指出了困难，也点明了突破口，尤其是“从其内部着手”的提议，显示了他并非一介莽夫。这让秦忠、林栋等人看他的眼神少了几分审视，多了些许认同。

　　林枫赞许地点点头：“王头领所言，与我不谋而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感谢你的坦诚。”他示意王阎坐下，然后面向众人。

　　“秦叔的顾虑很对。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林枫沉稳地说，“因此，我们的‘主动出击’，并非盲目浪战。第一步，并非立刻攻打黑风寨，而是‘整军经武’！”

　　“我们将整合现有力量。以原护卫队为骨干，吸纳昨日表现优异、忠心可靠的新降士卒，以及谷内适龄青壮，建立正式的军事组织——‘桃源卫’！设立明确的编制、军衔、操典与军规。这件事，刻不容缓！”

　　他的目光落在秦忠和林栋身上：“秦忠听令！”

　　“在！”秦忠豁然起身，抱拳行礼。

　　“任命你为桃源卫总教头，全权负责新军编练、士卒操演。务求在最短时间内，将桃源卫练成一支令行禁止、敢打敢拼的精锐之师！”

　　“秦忠领命！必不负首领所托！”秦忠声音洪亮，眼中闪烁着被信任和重任点燃的火焰。

　　“林栋听令！”

　　“在！”林栋早已按捺不住，声如洪钟。

　　“任命你为桃源卫副将，协助总教头管理军务，统领一线作战部队。攻坚克难，冲锋陷阵，便是你的职责！”

　　“林栋明白！定让我桃源卫旌旗所指，所向披靡！”林栋兴奋得脸色涨红。

　　确立了军事主官，林枫又看向赵灵儿和几位长老：“军事行动，离不开内政支持。粮草辎重、军械打造、伤员救治、功勋记录与抚恤，这些，就要拜托灵儿和诸位长老了。我们需要一套更高效的体系来支撑前方的战事。”

　　赵灵儿郑重点头：“林大哥放心，后勤之事，我们必当竭尽全力，不使前线将士有后顾之忧。”

　　几位长老也纷纷表态支持。他们明白，当桃源谷地选择走上扩张之路时，内政的重要性将进一步提升。

　　“在整训军队的同时，”林枫继续部署，“小规模的军事行动可以立即开始。派出侦察小队，以桃源谷为中心，向外辐射五十里，彻底摸清周边地形、水源、村落，以及所有土匪窝点、眼线暗桩的位置。发现一处，拔除一处！我们要让这方圆五十里，先变成我们的‘安全区’！”

　　“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林枫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所有军事行动，必须配合‘攻心之策’。对于顽抗到底者，杀无赦！但对于被迫从贼、有心归附者，当给予机会。我们不仅要攻城，更要攻心！要让外界知道，我桃源谷地，并非嗜杀之地，而是愿意给所有愿意遵守我们规矩、向往安定生活的人一个机会！这能有效分化敌人，减少抵抗，也能为我们赢得更多的人口和民心。”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从战略目标的提出，到潜在风险的分析，再到具体步骤的规划（整军、侦察、肃清、攻心），层层递进，逻辑严密，几乎考虑到了所有核心问题。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内政长老，此刻也彻底信服，眼中再无犹豫，只剩下对未来的憧憬和参与其中的使命感。

　　王阎坐在下方，心中更是波澜起伏。他原本以为林枫只是个有些运气和勇力的年轻首领，但听完这番布局，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位年轻的首领有着何等深远的眼光和缜密的思维。主动出击，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基于对形势深刻洞察后的必然选择。他提出的“肃清周边，掌控百里”的战略，更是展现了一种他从未在其他土匪头子甚至小军阀身上见过的雄心和格局。相比之下，自己之前的种种算计，显得何其短视和可笑。一种难以言喻的折服感，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诸位，”林枫最后总结，目光炯炯地扫过全场，“乱世求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昨日之胜，是我们立足的根基，但绝非我们可以高枕无忧的资本。桃源的未来，不在这一隅山谷之内，而在更广阔的天地之间！鹰隼试翼，风尘翕张。今日，我们便定下这鹰扬之志，用我们的刀剑与智慧，为桃源，也为所有追随我们的人，打出一个朗朗乾坤，打出一条通天大道！”

　　“谨遵首领之命！”

　　“为我桃源，万死不辞！”

　　“打出一个朗朗乾坤！”

　　屋内，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了。林栋、秦忠等武将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提兵出征；赵灵儿和长老们则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与前所未有的动力；就连王阎，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仿佛看到了一条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充满希望的道路。

　　会议在激昂的氛围中结束。众人领命而去，脚步匆匆，却充满了力量。桃源谷地这台战争机器，在经历了短暂的防御休整后，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转向了对外扩张的轨道。

　　林枫独自留在屋内，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与有序的脚步声，缓缓走到地图前。他的手指再次点向黑风寨，然后慢慢向北，划过那些尚未标注的、未知的区域。

　　“黑风寨只是开始……狼族……中原……”他低声自语，眼神深邃如渊。

　　他知道，从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桃源谷地便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争霸之路。前路注定荆棘密布，强敌环伺。但他别无选择，也不想选择。

　　系统的存在，灵儿的秘密，这个世界的真相……一切的一切，都推动着他必须不断向前，向上。

　　鹰扬之志，既已立下，便当搏击长空，俯瞰万里山河。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豪情与压力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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