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整军经武

　　晨曦微露，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桃源谷地的中央演武场已是人声鼎沸。

　　黑压压的人群聚集于此，粗略看去，竟有近八百之众。他们泾渭分明地站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原先的护卫队成员以及谷内选拔出的青壮，约三百人，他们虽然站姿不算完全统一，但精神饱满，眼神中带着一股自信与期待，他们是桃源谷地的“老人”，是基石。而另一部分，数量约五百人，则显得杂乱许多，神情各异，他们是昨日投降的王阎部众，此刻大多面带惴惴，眼神闪烁，既有对新环境的茫然，也有对自身命运的担忧，甚至，一些人的眼底深处还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与怀疑。

　　林枫、秦忠、林栋、赵灵儿等核心成员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俯瞰着下方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期待与不安的复杂气息。

　　林枫向前迈出一步，他没有使用任何扩音工具，但当他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响起时，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诸位！”林枫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尤其是那些新降者，“昨日，我们或许还兵刃相向，站在对立的两面。但今日，你们站在了这里，选择了放下武器，选择了信任桃源谷地能给你们一条新的生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并非天生愿为盗匪。或是被苛政所逼，或是被乱世所困，或是被强权所掳，不得已才拿起刀枪，挣扎求存。这乱世，人命如草芥，想要活下去，本就不易！”

　　这番话，说到了许多降卒的心坎里，不少人低下了头，面露戚然或感慨。

　　“但是！”林枫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从你们踏入桃源谷地，放下武器的那一刻起，过去的一切，便已翻篇！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你们过去的身份而歧视你们，也没有人会抓着过往的恩怨不放！桃源谷地，看的不是你的过去，而是你的现在和未来！”

　　“这里，有田可耕，有屋可住，有法可依，有功可赏！这里，追求的是人人能吃饱穿暖，是老有所终，幼有所长！我们需要的，不是浑浑噩噩、只知烧杀抢掠的匪徒，而是能守护这片净土、能为自己和家人搏一个堂堂正正未来的——战士！”

　　“战士”两个字，如同重锤，敲击在许多降卒的心头。他们习惯了被称作“流寇”、“贼配军”，何曾被人以“战士”相称？一种微妙的情绪开始在他们心中滋生。

　　“然而，乱世未平，强敌环伺！”林枫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昨日我们能击退王阎，明日就可能会有张阎、李阎，甚至更强大的敌人觊觎我们的家园！想要守住这得来不易的一切，靠祈求无用，靠妥协更是死路！我们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我们手中的刀，我们身边的兄弟，和我们胸中这口不屈的志气！”

　　他停顿片刻，让话语的力量充分沉淀，然后朗声宣布：“因此，经决议，即日起，整合谷内所有武装力量，建立正式军事组织——‘桃源卫’！凡入桃源卫者，即为桃源之盾，亦为桃源之矛！卫我乡土，拓我疆域！”

　　“桃源卫……”台下众人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逐渐变得不同。

　　“现在，宣布任命！”林枫侧身，看向身旁。

　　秦忠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他虽年近五旬，但身形依旧挺拔如松，面容肃穆，不怒自威。

　　“任命，秦忠，为桃源卫总教头！总揽全军编练、操演、纪律！”

　　秦忠抱拳，声如洪钟：“秦忠领命！必竭尽全力，练就一支虎狼之师！”

　　对于秦忠，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将者，都心存敬畏。他昨日在战场上的勇武和沉稳有目共睹，由他担任总教头，无人不服。

　　接着，林栋踏步上前，他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昂扬的斗志，目光锐利如鹰。

　　“任命，林栋，为桃源卫副将！统领一线作战，负责攻坚破敌！”

　　林栋用力抱拳，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林栋领命！必让我桃源卫战旗所向，敌军望风披靡！”

　　林栋的勇猛，昨日众人也亲眼所见，加之他身为首领义弟的身份，担任副将，也在情理之中。

　　核心领导层确立，接下来便是具体的整编。这项工作，主要由秦忠负责。

　　秦忠走到台前，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冰冷而严厉：“既入行伍，当有行伍的规矩！桃源卫，非是乌合之众，令行禁止，赏罚分明，是为铁律！接下来，进行编伍！”

　　“所有人员，不分新旧，以体力、技艺、过往经历为凭，重新编组！设伍、什、队、营四级编制！十人为一伍，设伍长；五伍为一什，设什长；两什为一队，设队正；五队为一营，设校尉！”

　　“伍长、什长，由各队自行推举或由队正指定，需勇毅果敢、能服众者担任！队正、校尉，由总教头、副将及首领共同考核任命！”

　　这套相对清晰的军事编制，让台下众人，尤其是那些有过行伍经历的老兵，眼睛一亮。这绝非土匪山寨那种大当家、二当家式的松散结构，而是真正军队的雏形！

　　编组工作立刻开始。在秦忠的指挥下，原有的护卫队成员作为骨干，分散开来，引导着新降者按照要求进行登记、测试。场面一度有些混乱，但在秦忠冷峻的目光和林栋带着人来回巡视的威慑下，很快变得有序起来。

　　王阎也站在降卒的队伍中，他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当他看到桃源谷地如此高效、规范地进行整编时，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他原本以为，林枫接收他们，最多是扩充一下人手，依旧会沿用山寨那套管理模式。却没想到，对方是真正要在根本上建立一支强大的、听命于集体的军队，而非个人的私兵。这种气象，让他感到震撼，也让他更加明确了自身的定位。

　　编组持续了近一个上午。最终，桃源卫暂编为两营。

　　第一营，以原护卫队和部分表现优异、背景清白的青壮为主，约四百人，由林栋兼任校尉。这一营堪称主力，装备相对最好，士气也最高。

　　第二营，则以新降士卒为主，混杂部分谷内青壮作为骨干，约四百人，校尉一职暂由秦忠兼任，显然是为了加强控制和整训。

　　编组完毕，已是正午。简单的午餐后，下午，真正的考验开始了——操演。

　　演武场上，秦忠如同磐石般站立。他并没有立刻开始教授复杂的战阵，而是从最基础，也是最枯燥的开始。

　　“站！都给我站直了！”秦忠的声音如同鞭子，抽在每一个人的耳畔，“抬头、挺胸、收腹！目视前方！两脚分开，与肩同宽！”

　　“你！肩膀塌着作甚？没吃饭吗？”

　　“还有你！眼神飘忽，看哪里？”

　　“队列！横平竖直！给我对齐！”

　　这些在现代军队看来最基本的要求，对于这群大多由农民和土匪组成的队伍来说，却极为困难。尤其是新降者，散漫惯了，何曾受过这种约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人开始歪歪扭扭，龇牙咧嘴。

　　“坚持不住？”秦忠走到一个身形晃动的新降卒面前，冷冷地道，“想想你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朝不保夕，受人白眼！想想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是为了以后能挺直腰杆做人！是为了让你们的孩子不用再像你们一样！这点苦都吃不了，谈何未来？给我站好了！”

　　那降卒脸色一白，咬紧牙关，努力挺直了身体。

　　林栋则带着第一营进行基础的兵器格斗训练。他亲自示范长枪的刺、挑、格、挡，动作简洁而致命。

　　“战场杀敌，不是江湖斗殴！要的是效率，是一击毙命！花里胡哨的动作，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林栋一边纠正着队员的动作，一边大声喝道，“力量从地起，经由腰腹，贯通手臂！刺要快，收要稳！再来！”

　　汗水很快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枯燥的站立，重复的挥砍、突刺，消耗着他们的体力，也磨砺着他们的意志。

　　赵灵儿带着后勤队伍，及时送来了加了盐的凉开水和一些简单的食物补充体力，体现了桃源谷地对于这支新军的重视。

　　傍晚，操练暂时结束。所有人都累得几乎瘫倒在地，但眼神却与早晨时有了微妙的变化。那种散漫和茫然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凝聚起来的疲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纪律性。

　　但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同样的操练日复一日。站军姿、队列行进、兵器操练、体能训练……秦忠仿佛不知疲倦，要求极其严苛，动辄呵斥，甚至施以轻微的体罚（如加练）。林栋则像一团火，用他高昂的斗志感染着第一营，同时也严格督促着第二营的训练进度。

　　高强度训练下，矛盾也开始显现。

　　第二营中，几个原王阎麾下的小头目，自恃有些勇力，对枯燥的基础训练颇为不满。这日，在进行长枪阵列训练时，其中一人故意动作迟缓，歪歪斜斜，还低声嘟囔：“整天就知道站和走，有个鸟用？真刀真枪干才是本事……”

　　他的行为影响了周围几人，队列出现了一阵骚动。

　　负责监督的队正呵斥了几句，那人反而梗着脖子顶撞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风般卷入队列。

　　“砰！”

　　一声闷响，那顶撞的小头目甚至没看清来人，便被一记沉重的拳击打在腹部，整个人如同虾米般蜷缩着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秦忠收回拳头，面色冰寒地站在他面前，目光如刀，扫过那几个骚动者。

　　“不服？”秦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觉得基础训练无用？那我问你，两军对阵，千百人拥挤一处，若是队列不整，你推我挤，空有一身力气，你能砍杀几人？若是号令不明，你东我西，各自为战，与乌合之众何异？敌人一个冲锋，便能将你们冲得七零八落！”

　　他踢了踢地上呻吟的那人：“就你这样的，在真正的战阵上，死得最快！你以为战场是跟你单打独斗吗？蠢货！”

　　那几个骚动者被秦忠的气势所慑，又觉得他言之有理，顿时噤若寒蝉，低下了头。

　　“扰乱操练，顶撞上官，依新立《桃源卫暂行条例》，鞭笞二十！立刻执行！”秦忠毫不留情地下令。

　　行刑的过程公开而迅速。鞭子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和那人的惨叫声，让所有新降者都心中一凛。他们彻底明白，在这里，过去的散漫和习气，行不通了。

　　惩罚之后，秦忠并未就此罢休。他召集第二营全体，再次强调了纪律的重要性，并将那套结合了林枫现代理念与他自身经验的《桃源卫暂行条例》逐条讲解，明确告知众人，何为赏，何为罚。

　　与此同时，林枫也并未闲着。他深知，仅靠严苛的纪律和训练，只能塑造出形，难以凝聚其魂。他频繁地出现在演武场，有时观看操练，有时与普通士卒交谈，了解他们的困难和想法。

　　他宣布了“桃源卫”的待遇标准：每日伙食定量保障，定期发放军饷（以粮食、布匹或未来可能的货币形式），设立明确的战功授田与赏赐制度，阵亡者及家属享受抚恤。这些实实在在的利益，极大地安抚了新疆士卒的不安，也激发了他们的积极性。

　　更重要的是，林枫反复向他们灌输“为人而战”的理念。

　　“我们手中的刀，不是为了抢劫弱小，不是为了满足私欲！是为了保护我们身后的田地、房屋，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父母妻儿不再流离失所！是为了让桃源谷地的规矩，能推行到更多的地方，让更多的人，能像我们一样，有尊严地活下去！”

　　“你们每一个人，都不是简单的士卒，你们是‘桃源’理念的守护者和传播者！你们的每一份功劳，都会被记录，都会转化为你们和家人未来更美好的生活！”

　　这些话语，如同涓涓细流，逐渐渗透进这些曾经麻木的心灵。他们开始思考，自己拿起武器，除了活下去，是否还能有更高一点的意义？

　　数日之后，演武场上的景象已然大变。

　　虽然动作仍显稚嫩，但近八百人的队伍，已经能够做到基本的令行禁止。队列行进时，虽谈不上整齐划一，却也颇有章法。呼喊口号时，声音也洪亮了许多，带着一股逐渐凝聚起来的气势。

　　夕阳下，看着汗流浃背却眼神坚定的士兵们，秦忠走到林枫身边，低声道：“首领，架子总算搭起来了。虽然离精锐还差得远，但已初具雏形。假以时日，必成劲旅！”

　　林枫点了点头，目光深邃：“辛苦秦叔了。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淬炼，还在后面的实战之中。”

　　他知道，“桃源卫”这把利剑，已经初步铸成了剑胚。接下来，需要用敌人的鲜血与烽火，来为其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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