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乌金灼心与立规之始

　　工部在煤矿的初步探索举步维艰，但关于“神秘黑石”价值连城的传言却在京城某些圈子里愈演愈烈。尽管皇帝有意控制消息，但利益的诱惑足以让许多人铤而走险。

　　首先发难的并非德妃一族，而是一位素以“嗅觉”灵敏着称的皇商，姓胡，其妹是宫中一位不太得宠的嫔妃。他通过层层关系，竟真在远离工部勘探区的另一处山脉，找到了类似的露头煤矿苗。利令智昏之下，他未经任何勘察和安全准备，便私自招募了大量流民，以极低的工钱和毫无保障的条件，开始了野蛮开采。

　　结果可想而知。缺乏支撑的简陋坑道在挖掘数日后便发生大面积坍塌，当场埋压了十几名矿工。消息传出，遇难者家属哭天抢地，胡皇商却只想封锁消息，草草赔点钱了事。然而，如此重大的人命事故，岂是能轻易掩盖的？地方官员闻讯，不敢怠慢，火速将此事上报。

　　奏报送到萧衍案头时，他正在与几位阁臣商议漕运之事。看到奏报中“私采石炭”、“坑道坍塌”、“十余工匠殒命”等字眼，萧衍的脸色瞬间铁青，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冲顶门！

　　“混账东西！”他猛地一拍御案，声震屋瓦，将几位阁臣都吓了一跳，“朕三令五申，此物开采需慎之又慎！竟有人敢视朕旨意为无物，罔顾人命，私采酿祸！真当朕的刀锋不利吗？！”

　　他立刻下令，将那胡皇商革去皇商身份，锁拿进京，交刑部严审！所有涉事地方官员，以失察之罪论处！同时，派遣钦差大臣，携御医和抚恤银两，即刻前往事发地，妥善处理遇难矿工后事，安抚家属。

　　雷霆之怒，迅速席卷朝野。胡皇商的下场让所有蠢蠢欲动者脊背发凉，瞬间收敛了不少。

　　这件事，也让萧衍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沈桃当初的担忧是何其正确，以及立规矩的紧迫性。他不能再等待工部缓慢的摸索了，必须立刻为这“乌金”定下规矩！

　　他再次召见了沈桃，将胡皇商之事告知，语气沉重：“安卿，你之所虑，今已成真。若非朕早有警觉，只怕此类惨剧早已遍地皆是。”

　　沈桃听闻惨剧，心中亦是一沉，默默为那些枉死的矿工哀悼。她沉声道：“陛下，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此事正说明，立规刻不容缓。”

　　“朕正有此意。”萧衍目光锐利，“朕欲下旨，将天下石炭矿藏，尽数收归官有，严禁任何私人勘探、开采。并即刻着手制定《石炭开采管制律例》，你以为，此律例当以何为重？”

　　沈桃沉吟片刻，条理清晰地陈述：“陛下，臣妾以为，此律例当以 ‘安全’与‘规范’ 为两大基石。”

　　“其一，安全为重。”她强调，“律法中必须明确规定：开采前，需由工部专职官员详细勘探，评估地质条件，划定安全区域；开采时，必须有经过培训的工匠指导，坑道需按标准以坚固木料或石料支撑，并设专人时刻监察；必须建立通风、排水、防毒气（瓦斯）的基本措施；矿工需配备必要防护，并给予与其风险相匹配的优厚工钱与明确的伤亡抚恤标准。违者，主事者以重罪论处，绝不姑息！”

　　“其二，规范经营。”她继续道，“朝廷需设立专门机构，如‘石炭司’，统管全国石炭勘探、开采、运输、销售乃至技术研发。制定统一的开采流程、煤品标准。初期或可以官营为主，待技术成熟、管理完善后，再考虑在严格监管下，引入部分民间资本，但主导权必须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避免再次出现胡商这等唯利是图、罔顾人命之行径。”

　　萧衍听得连连点头，沈桃所虑，与他心中构想不谋而合，且更为细致周全。尤其是设立“石炭司”专管，以及将安全措施和惩罚条款明确写入律法，更是抓住了要害。

　　“好！便依你之言！”萧衍当即决断，“朕即命内阁与工部、刑部，以此为核心，速速拟定《石炭开采管制律例》草案，朕要亲自审定！”

　　旨意下达，朝廷机器迅速运转起来。而《石炭律》的制定，也标志着这种新兴的能源，正式被纳入了国家管理的轨道，其开发进入了有法可依、有章可循的阶段，虽然前路依然充满挑战，但至少避免了最初可能出现的无序与血腥。

　　消息传出，有人失望（如那些想分一杯羹的豪强），有人庆幸（如关心民生的官员），也有人感受到了皇帝对此物的高度重视与坚定决心。

　　沈桃在听雨轩得知《石炭律》开始制定的消息，轻轻舒了口气。

　　“总算……上了正道。虽然代价是十几条人命，但能因此确立规矩，避免未来更多的惨剧，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她知道，随着煤炭登上历史舞台，这个帝国必将迎来更深层次的变革。而她，这个最初的“点火者”，需要更加谨慎地，在推动进步与守护底线之间，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乌金之光，已然灼热，它既考验着帝国的治理能力，也映照出人性在巨大利益面前的明暗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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