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吃黑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朔风卷着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王啸果然点齐了麾下两百余名骑兵，浩浩荡荡开出朔风城北门，打着巡边的旗号，沿着驿道向鹰嘴崖方向而去。

　　这些骑兵装备明显比鹰嘴崖哨所的步兵精良许多，人人佩刀持弓，马匹也颇为雄健，只是军容并不严整，队伍松散，士兵们在马上谈笑风生，毫无警戒之心，更像是一次出游而非军事行动。

　　沈默与苍狼，以及另外三名精挑细选、擅长追踪与伪装的暗卫，早已换上不起眼的牧民装束，脸上涂抹了防风沙的油脂，远远坠在王啸队伍的后面，借助地形隐蔽行踪。

　　王啸的队伍行进速度并不快，沿途甚至偶尔停下，放任士兵下马“狩猎”（实则是劫掠路边零星的牧民帐篷，抢夺些奶食肉干），引得怨声载道，他们却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沈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将这些暴行一一记在心里。

　　临近午时，队伍抵达了鹰嘴崖附近。出乎沈默意料的是，王啸并未前往昨日受辱的哨所，反而绕开了它，径直朝着驿道旁一处偏僻的山谷而去。

　　那山谷入口狭窄，两侧山势陡峭，是个绝佳的隐秘交易地点。

　　“果然有鬼。”苍狼伏在沈默身边，低声道。

　　沈默打了个手势，五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散开，利用岩石和枯草的掩护，从侧翼小心翼翼地攀上山谷两侧的高地，居高临下地监视着谷内情形。

　　王啸命令大部分骑兵在谷口警戒，自己则带着十余名亲信，押着几辆覆盖着油布的马车，进入了山谷深处。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谷外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只见一队约五十余骑的黑狼部武士，簇拥着几个看似头领模样的人，出现在了谷口。为首一人，年纪轻轻，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粗犷与桀骜，衣着华贵，佩戴着黄金饰物，眼神锐利而贪婪。

　　“是呼衍拓！黑狼部的小王子！”苍狼一眼就认出了那人，低声惊呼。

　　沈默眼神微凝。王啸与呼衍拓，果然在这里秘密会面！

　　王啸的部下与黑狼武士在谷口对峙片刻，似乎验明了身份，黑狼部的人才被放行入谷。双方人马在谷底空地上汇合。

　　没有多余的寒暄，王啸直接命人掀开了那几辆马车的油布。下面露出的，不是粮食，也不是普通货物，而是一捆捆用油纸包裹严密的长条状物体，以及一个个沉重的木箱。

　　王啸的亲信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闪烁着寒光的制式腰刀！又拆开一个油纸包，里面赫然是闪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军用弩箭！

　　军械！果然是军械！

　　呼衍拓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喜色和贪婪，他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把腰刀，挥舞了两下，又检查了一下弩箭的成色，满意地点点头。他身后一个懂楚语的头目上前，与王啸低声交谈起来，显然是在讨价还价。

　　双方似乎并非第一次交易，很快便达成了协议。黑狼部的人抬出几个沉重的皮囊，看样子是金银。而王啸的人则开始将马车上的军械卸下，准备移交。

　　眼看交易就要完成，异变陡生！

　　呼衍拓突然脸色一沉，厉声说了句什么。他身后的黑狼武士瞬间拔刀，将王啸及其亲信团团围住！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怎么回事？”苍狼惊疑不定。

　　沈默目光锐利，低声道：“黑吃黑。”

　　谷底，王啸又惊又怒，用楚语喝道：“呼衍拓！你什么意思？价钱可是早就谈好的！”

　　呼衍拓狞笑一声，用生硬的楚语回道：“王都尉，你们楚人的刀，是好刀，箭，也是好箭。但，太贵了！这次，这些货，我全要！钱，只有一半！”

　　“你！”王啸气得脸色铁青，手按上了刀柄，“呼衍拓，你别太过分！这里可是楚国的地盘！”

　　“楚国地盘？”呼衍拓不屑地环顾四周，嚣张地大笑，“看看你这些废物兵！看看这破烂地方！王都尉，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么，拿着这一半的钱滚蛋！要么，就把命和货，都留下！”

　　他话音未落，谷口处也传来了厮杀声！原来留在谷外的黑狼武士突然发难，向王啸留在谷口的骑兵发起了攻击！王啸的骑兵虽然装备较好，但猝不及防，加上平日里疏于训练，瞬间就被砍翻了好几个，阵脚大乱。

　　谷内的王啸见内外受敌，手下亲信也被围住，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他没想到呼衍拓如此狠辣和不讲信用。

　　“好！好！呼衍拓，算你狠！”王啸咬牙切齿，知道今日难以善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半就一半！放我们走！”

　　呼衍拓得意地笑了笑，挥了挥手，围着王啸的黑狼武士让开一个缺口。

　　王啸恨恨地瞪了呼衍拓一眼，带着手下狼狈地向外退去，连那些已经卸下一半的军械也顾不上了。

　　呼衍拓看着王啸退走的背影，啐了一口，命令手下迅速将剩下的军械和那一半钱财装车，准备撤离。

　　高地上，苍狼看向沈默：“大人，我们……”

　　沈默目光冰冷地看着谷底正在忙碌装车的黑狼部众，又看了看谷外正在溃散的王啸骑兵，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王啸通敌叛国，罪证确凿，但此刻拿下他，只会打草惊蛇，惊动背后的王坚和整个利益网络。而呼衍拓，黑狼部小王子，携带大量刚刚交易的军械，正是重创黑狼部、缴获赃物的绝佳机会！

　　“目标，呼衍拓。”沈默的声音如同寒冰，“一个不留。”

　　“是！”

　　五道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高地上猛扑而下！人未至，弩箭已发！

　　“咻！咻！咻！”

　　淬毒的弩箭精准地射穿了几个正在装车的黑狼武士的咽喉！惨叫声顿时打破了山谷的平静！

　　“有埋伏！”呼衍拓反应极快，一把拔出腰刀，厉声怒吼。

　　剩下的黑狼武士毕竟是草原精锐，立刻丢下货物，挥舞着兵刃嚎叫着迎了上来。

　　沈默一马当先，手中“寂”刀出鞘，乌黑的刀光如同死神的叹息，无声无息地划过，冲在最前面的两名黑狼武士瞬间捂着喷血的喉咙倒地。

　　苍狼和另外三名暗卫紧随其后，三人一组，背靠背，手中军刀如同毒蛇，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他们配合默契，招式狠辣，与之前王啸手下骑兵的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呼衍拓见来人如此凶猛，脸色大变，一边挥刀抵挡，一边用部落语大声呼喝，命令手下拼死挡住，自己则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试图向谷口突围。

　　“想走？”沈默眼神一冷，身形如鬼魅般闪过两名拦截的武士，“寂”刀直刺呼衍拓后心！

　　一名忠心的亲卫奋不顾身地扑上来，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刀。“噗嗤”一声，刀锋透体而过，那名亲卫当场毙命。

　　呼衍拓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王子威严，连滚爬爬地冲向自己的战马。

　　沈默岂容他逃脱，手腕一抖，一枚三棱透骨钉激射而出，正中呼衍拓小腿！

　　“啊！”呼衍拓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剩下的黑狼武士见主子被擒，更是疯狂反扑，但在沈默和四名精锐暗卫的绝对实力面前，不过是徒劳的挣扎。不过片刻功夫，谷内的黑狼部众已被斩杀殆尽，只剩下腿部受伤、面如死灰的呼衍拓。

　　沈默走到呼衍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小王子，这笔买卖，做得可还满意？”

　　呼衍拓惊恐地看着沈默，又看看满地族人的尸体，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沈默不再看他，对苍狼下令：“清理现场，所有军械、钱财，全部带走。尸体处理掉。把他，”他指了指呼衍拓，“秘密押回朔风城，严加看管。”

　　“是！”

　　苍狼等人立刻行动起来。

　　沈默站在血泊之中，看着那些本应装备楚国边军、此刻却成了蛮族战利品的军械，眼神愈发幽深。

　　王啸的通敌罪证，已经到手。接下来，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只是，这朔风城的天，恐怕要因为今日这场“黑吃黑”，彻底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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