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南北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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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七年的初夏,北京城热得反常。

  紫禁城养心殿里,冰块在铜盆中化得很快,但殿内的气氛比酷暑更令人窒息。

  十四岁的顺治帝坐在龙椅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热的,是紧张。

  他下首,摄政王多尔衮病逝后实际掌权的鳌拜,正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殿内文武。

  “襄阳丢了。”鳌拜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铁板,“多铎死了,三万八旗精锐葬送在汉水边。现在关中贼寇占了湖广,兵锋直指河南。诸位——”他顿了顿,“有什么高见?”

  殿内死寂。

  满臣低头,汉臣噤声。

  兵部尚书、汉臣范文程硬着头皮出列:“王爷,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关中军火器犀利,不宜硬拼。不如以黄河为界,暂且……”

  “放屁!”鳌拜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跳起,“以黄河为界?范大人是想把半壁江山送给反贼?!”

  范文程脸色发白,却仍坚持:“王爷息怒。臣的意思是,先和谈,争取时间。待我八旗整训新军、仿制火器,再图反攻……”

  “等不了了。”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内大臣索尼,他手中捏着一份密报:“刚接到的消息——关中贼首石昊,已在襄阳颁布什么‘约法’,分田免赋,开办学堂。河南、山东的泥腿子们……”他咬了咬牙,“已经有人在传,说‘关中来的才是真王师’。”

  殿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民心。

  这两个字像幽灵,萦绕在每一个满洲贵族心头。

  他们可以不在乎死多少汉人,但不能不在乎汉人心里想什么——因为那关系到,这江山还坐不坐得稳。

  “所以,”鳌拜缓缓站起,魁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必须打。而且要快打,狠打,把关中贼的气焰打下去!”

  他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手指重重点在两点:

  “第一路,十万精锐,出潼关,直扑长安!端了他的老巢!”

  “第二路,五万铁骑,在襄阳北面的南阳构筑防线,把贼军挡在汉水以南!”

  “两路夹击,”鳌拜眼中闪着凶光,“让石昊首尾不能相顾!”

  顺治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想起三个月前,多尔衮临终时拉着他的手说:“皇上……这江山,守比打难……”

  现在,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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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同一时间,潼关城楼。

  石昊放下千里镜,远眺关外逐渐聚集的清军营寨。

  旌旗如林,尘土蔽天,至少有五六万人马。

  “来得比预想的快。”他身旁,参谋长李岩——原李自成部谋士,襄阳归顺后受重用的汉臣——沉声道:“看旗号,是正黄旗和镶黄旗的主力,主帅应该是鳌拜的侄子讷亲。”

  石昊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北路十万,南路五万,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长安那边……”李岩有些担心。

  关中主力大半在襄阳,留守兵力不足三万。

  “放心。”石昊转身走下城楼,“长安有‘铁甲车’,一时半会攻不破。我们要做的,是尽快解决南路的五万清军,然后回师北上。”

  “如何解决?”李岩跟上,“南阳一带地势平坦,利于骑兵驰骋。我军火器虽利,但兵力只有两万,其中一半还是新整编的降卒……”

  石昊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李参谋长,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我们打仗,从来不只是‘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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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南阳城郊,赵家庄。

  庄主赵守财是个五十多岁的地主,拥有良田千亩。

  清军到来后,他被“征用”了五百石粮食、三百头猪羊,心疼得几夜没睡着。

  此刻,他正带着家丁在田间巡查——不是看庄稼,是防“贼”。

  “老爷!”管家气喘吁吁跑来,“村口……村口来了几个人,说是……关中来的!”

  赵守财心里一咯噔:“多少人?带兵器没?”

  “就三个!一个书生打扮,一个像工匠,还有个女的……背个药箱!”

  赵守财松了口气,随即又警惕起来:“带他们来见我——不,我去村口!”

  村口老槐树下,确实只有三个人。

  为首的男子三十来岁,青衫布鞋,像个教书先生。

  旁边站着个黝黑的汉子,手里拿着些奇怪的器具。

  唯一的女子二十出头,背着木制医药箱,眼神清澈。

  “三位是……”赵守财拱手,姿态放得很低——乱世之中,谁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头?

  “赵庄主,”青衫男子微笑还礼,“在下陈平,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王工和周医。我们从襄阳来,奉石将军之命,来帮乡亲们做点事。”

  “做……什么事?”

  “三件事。”陈平竖起手指,“第一,教大家用新法子种田,能让亩产增三成。第二,帮村里修水车,旱地变水田。第三,”他看向周医,“免费给乡亲们看病,特别是孩子。”

  赵守财愣住了。

  不是来征粮?不是来抓丁?是来……帮忙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他搓着手,心里却飞快盘算:亩产增三成?旱地变水田?那自己这千亩地……

  “赵庄主不必多虑,”陈平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我们不要报酬。只求一件事——如果清军来征粮征丁,请庄主帮忙周旋,让乡亲们少受些苦。”

  “这个自然!自然!”赵守财连连点头,随即压低声音,“三位……你们真是关中军的人?”

  陈平笑而不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新农法要略》,庄主可以先看看。”

  赵守财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写着:

  “土地不欺人,欺人者,非土地也。”

  他手一抖,册子差点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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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清军大营。

  都统鄂硕焦躁地在帐内踱步。

  他来南阳五天了,按照鳌拜的命令,应该主动出击,寻机歼灭襄阳方向的关中军。

  可他派出去的探马,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怪。

  “报——赵家庄的泥腿子们在修水车,说是关中来的工匠教的!”

  “报——李家屯有女子在教孩子认字,用的书……不是四书五经!”

  “报——王村有人散布谣言,说……说关中分田,一人三亩!”

  鄂硕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抓!都给老子抓起来!散播谣言者,斩!”

  副将讷讷道:“都统……抓谁啊?修水车的工匠?教书的女子?还是……那些听信谣言的百姓?”

  鄂硕语塞。

  他当然可以抓,可以杀。

  但杀了之后呢?水车不修了?田不种了?今年秋天的粮赋,谁交?

  更可怕的是,探马还说,那些关中来的“工匠”“先生”,不仅不收钱,还自带干粮。

  百姓们起初怀疑,后来见他们真的一锄一锄帮着挖渠、一字一字教孩子念书,态度渐渐变了。

  昨天,鄂硕亲自带兵去赵家庄,想抓那个“陈先生”。

  结果刚到村口,就被几百个扛着锄头、扁担的百姓围住了。

  “军爷!陈先生是好人啊!”

  “他帮我们修水车,一分钱不要!”

  “军爷要抓他,先把我们抓了吧!”

  鄂硕看着那些黝黑而执拗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不是对刀剑的恐惧,是对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东西的恐惧。

  民心。

  这两个字,像毒蛇一样钻进他心里。

  “都统!”探马又冲进来,脸色惨白,“北面……北面发现关中军主力!约两万人,正朝南阳开来!”

  鄂硕精神一振:“好!终于来了!传令,全军列阵,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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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城北三十里,卧牛岗。

  石昊站在岗顶,用千里镜观察着清军阵地。

  五万骑兵列成数个方阵,盔甲鲜明,刀枪如林,确实是精锐。

  “鳌拜把老本都掏出来了。”他放下千里镜,对身边的李岩说。

  “我军只有两万,硬拼不利。”李岩皱眉,“是不是等陈平他们的消息?”

  石昊看了看天色:“不用等。清军军心已乱,只是鄂硕自己还没发觉。”

  “何以见得?”

  石昊指向清军阵后:“你看他们的粮草营——守卫只有区区千人。若是军心稳固,粮草重地,岂会如此松懈?”

  李岩细看,果然。

  清军主力全压在前沿,后方空虚得异常。

  “那是因为鄂硕觉得,我们会从正面进攻。”石昊笑了笑,“但他忘了——我们关中军,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他转头,对传令兵道:“发信号。”

  三支红色响箭冲天而起。

  清军阵中,鄂硕看见信号,冷笑:“故弄玄虚!传令,前锋准备……”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轰!轰轰轰!”

  清军粮草营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怎么回事?!”鄂硕骇然回头。

  “报——粮草营遇袭!是……是关中军的骑兵!从西边山谷里钻出来的!”

  “不可能!”鄂硕怒吼,“西边我派了斥候……”

  “斥候……”副将声音发颤,“三天前就……就没消息了……”

  鄂硕脑中一片空白。

  粮草被焚,军心必乱。

  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刻撤退,保全兵力;要么赌一把,在军粮耗尽前击溃正面之敌。

  他望向对面卧牛岗上那面蓝底旗帜,咬碎了牙。

  “进攻!全军进攻!杀光这些反贼!”

  清军动了。

  五万铁骑如决堤洪水,冲向卧牛岗。

  石昊静静看着,直到清军进入火炮射程。

  “开火。”

  两个字,轻得像叹息。

  下一刻,天地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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