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江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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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五,亥时三刻,庐山脚下赵家庄。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像千万只手指在急切地敲打着什么。庄子里大部分人都睡了,只有村东头仇钺临时征用的那座宅院还亮着灯。
李远站在廊檐下,看着院子里被雨水砸出无数水坑的泥地。雨水顺着屋檐淌下来,在眼前挂起一道水帘,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而扭曲。他手里捏着那张从隐仙谷木匣里找到的名单,纸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边角,墨迹有些晕开,但九个名字依然清晰可辨。
第一个名字:赵文华。地址:九江府德化县,龙开河口,漕运码头第三仓。
赵文华。这个名字李远记得——在南京澄心堂发现的账册里,在严嵩的供词里,都出现过。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正六品,管着长江九江段的漕运、堤防、码头。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官职,却能接触到整个长江中游的物流命脉。
“甲三”组织把火药从北京运到庐山,必然要走水路。九江是必经之地,赵文华就是这个关键节点上的钉子。
“大人,马备好了。”陆炳从雨中走来,蓑衣上雨水淋漓。他身后跟着二十个锦衣卫,都穿着油布雨衣,牵着马,站在雨里,像一群沉默的石像。
李远点头,转身进屋。屋里,朱清瑶正在收拾行装。她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男装——这是为了方便行动,头发也绾成了男子发髻,用木簪固定。看见李远进来,她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一定要今晚走吗?”她轻声问,“雨这么大,山路难行。”
“时间不等人。”李远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十九天,要找到九个人,拿到九把钥匙。每一刻都不能浪费。”
“我跟你去。”
“九江太远,来回至少要三天。你和陆炳分头行动,你去南昌,找名单上的第二个人——周顺昌。他是江西按察使司的经历,正七品,管着全省的刑名案卷。‘甲三’组织这些年做的事,他一定知道些内情。”
朱清瑶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李远坚定的眼神,知道反对没用。她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正是那半块羊脂白玉。
“这个你带着。”她把玉佩塞进李远手里,“我留着另一半。万一……万一有什么事,它能保佑你。”
李远握紧玉佩,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笑了笑,把玉佩贴身收好:“放心,我会回来。你也要小心,南昌是宁王的老巢,虽然现在平定了,但余党可能还在。多带些人,不要冒险。”
“我知道。”
两人对视片刻,千言万语都在眼神里。然后,李远转身,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走进雨中。
院子里,马匹不安地踏着蹄子,喷着白气。李远翻身上马,雨水立刻打湿了马鞍。他回头看了一眼,朱清瑶站在廊檐下,灯光勾勒出她单薄而坚定的身影。
“出发!”他一抖缰绳,马匹冲进雨幕。
二十一人,二十一匹马,像一支黑色的箭,射向九江方向。
雨夜的庐山,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山路被雨水泡成了泥潭,马蹄踏进去,拔出来时带起大片的泥浆。有些路段塌方了,只能下马牵着走。雨水从山顶冲刷下来,形成一道道急流,横在路上,要蹚过去。水很急,也很冷,刺骨的冷。
李远走在最前面,手里的马灯在雨幕中只能照亮脚下几步路。他浑身已经湿透了,蓑衣根本挡不住这么大的雨,雨水顺着领口、袖口灌进去,衣服贴在身上,又冷又重。但他没有停下,只是一步步往前挪。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下了山,到了官道上。官道虽然也是泥泞,但比山路好走些。李远让大家上马,加快速度。
“大人,照这个速度,天亮前能到九江吗?”一个锦衣卫问。
“能。”李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雨大,路上没人,正好赶路。大家坚持一下,到了九江,找个地方好好歇歇。”
马匹在官道上奔驰,马蹄踏起泥水,溅得人满身都是。雨还在下,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夜很黑,只有马灯的一点光,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那么微弱。
李远一边赶路,一边在脑子里梳理已知的线索。
赵文华,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正六品。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大,是因为工部在六部里本就排在末位,都水清吏司更是工部里最不起眼的衙门之一,管的是河工、漕运、桥梁这些“粗活”。不小,是因为九江这段长江太重要了——往西通湖广,往东通南直隶,往南通江西腹地,是南北东西交汇的枢纽。
“甲三”组织要把火药从北京运到庐山,最稳妥的路线就是走京杭大运河到扬州,换江船溯长江而上,到九江,再换小船进鄱阳湖,最后从鄱阳湖进庐山。这一路上,要过无数关卡,要应对无数巡查。如果没有内应,五万斤火药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运进来。
赵文华就是这个内应。他管着九江段的漕运码头,可以给运火药的船安排最隐蔽的泊位,可以打点沿途的巡查官兵,甚至可以伪造通关文书。
但这样一个关键人物,为什么会加入“甲三”?为钱?为权?还是和李茂才一样,有更深的原因?
李远想起李茂才那封信里的那句话:“有些人真的相信了那些口号,开始滥杀无辜。”
赵文华,会是这种人吗?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鱼肚白。一夜狂奔,人困马乏。李远找了个路边废弃的茶棚,让大家休息片刻,喂喂马,吃点干粮。
干粮是昨晚出发前准备的,油纸包着,但也被雨水浸湿了,吃起来又冷又硬。李远就着雨水啃了几口,忽然想起朱清瑶。她现在应该也在路上吧?去南昌的路会不会好走些?她带的人够不够?
“大人,前面就是九江城了。”陆炳走过来,指着远处雨雾中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我们是直接进城,还是先打探打探?”
李远想了想:“先不进城。赵文华是朝廷命官,白天肯定在衙门里,人多眼杂。我们晚上去,直接去他家。你派人先去码头看看,第三仓在哪里,什么情况。”
“是。”
休息了半个时辰,继续出发。天亮后雨停了,但天还是阴的,云层很低,压着远处的山峦。九江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灰色的城墙,黑色的城门楼,还有江边林立的桅杆——那是漕运码头的船。
李远让大部分人在城外树林里隐蔽,只带陆炳和两个身手最好的锦衣卫,换了便装,扮作商人,进城打探。
九江城很热闹。虽然刚下过雨,街上还有积水,但行人已经不少了。挑担的小贩,赶车的脚夫,巡街的衙役,还有各色商铺的伙计,熙熙攘攘。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味道:早点摊的油烟味,江边的鱼腥味,还有雨后泥土的清新味。
李远在一家茶馆坐下,要了壶茶,几样点心,一边吃一边听周围的人闲聊。
茶馆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几个老茶客正在议论最近的漕运:
“听说了吗?昨天又有一批漕粮被扣了,说是发霉了。”
“发霉?我看是有人中饱私囊!这两年,九江码头的漕粮,十船有三船要出事,不是发霉就是短斤少两。朝廷查了几次,都不了了之。”
“查?怎么查?管码头的赵主事,那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听说他在北京有靠山,连知府大人都要让他三分。”
“可不是嘛。我有个亲戚在码头上工,说赵主事最近又发财了,在城东买了座大宅子,三进三出,还有花园。一个六品官,哪来那么多钱?”
“嘘——小声点,让人听见可不得了。”
李远和陆炳对视一眼。看来这个赵文华,在九江的名声很不好。
喝完茶,李远让一个锦衣卫去码头打探,自己和陆炳在城里转转。九江城不大,但很繁华,毕竟靠着长江,南来北往的货物都要在这里集散。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米行、布行、茶行、盐行,还有当铺、钱庄,应有尽有。
走到城东,果然看到一座新建的宅子。朱门高墙,门楣上挂着匾额,写着“赵府”两个鎏金大字。门口蹲着两个石狮子,很气派。但奇怪的是,大白天的,大门紧闭,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不对劲。”陆炳低声说,“这种宅子,就算主人不在,也该有门房、仆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李远也觉得奇怪。他绕到宅子后面,发现后门也关着,但门缝里隐约有灯光透出来,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做了个手势,陆炳立刻会意,两人翻身上墙,趴在墙头往里看。
院子里很安静,正屋的门开着,里面点着灯。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人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杯,正在和一个人说话。那个人背对着院子,看不清脸,但从衣着看,应该是个下人。
“……东西都收拾好了?”中年人问,声音很平静,但透着一丝急切。
“回老爷,都收拾好了。金银细软装了三个箱子,文书账册装了两个箱子,已经搬到码头了,就等晚上装船。”下人回答。
“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是咱们自己的漕船,挂的是运粮的旗号。船老大是咱们的人,可靠。晚上子时开船,顺流而下,明早就能到安庆,后天到南京。”
中年人点点头,喝了口茶:“好。记住,船上不要留任何标记,到了南京,立刻换船,走运河去杭州。我在杭州有处宅子,先避避风头。”
“是。那……家里的这些下人呢?”
“每人发十两银子,让他们自谋生路。记住,告诉他们,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回老家探亲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明白。”
李远在墙头听得清清楚楚。赵文华要跑,而且今晚就要跑。为什么?是因为听到风声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示意陆炳下来,两人悄悄离开。
“大人,怎么办?”回到隐蔽处,陆炳问,“晚上就抓人?”
“不,等他上船再抓。”李远说,“在城里动手,动静太大,容易惊动他的同党。等上了船,江面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好审问。”
“可万一他不上船,或者船上有埋伏……”
“那就更要在船上动手。”李远眼神冷峻,“他带着那么多金银细软,还有文书账册,肯定是要跑路。上了船,他觉得安全了,才会放松警惕。我们趁机上船,人赃并获。”
陆炳点头:“那我带人去码头埋伏。”
“不,我带人去。”李远说,“你带人在岸上接应,万一有变,立刻发信号。”
“可是大人,您亲自上船太危险了……”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李远摆摆手,“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养足精神,晚上行动。”
子时,九江码头。
雨又下起来了,比白天还大。江面上漆黑一片,只有几盏气死风灯在风雨中摇晃,投下昏黄的光晕。江水涨得很高,浪头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的响声。
码头上静悄悄的,大部分泊位都空着,只有最东头第三仓的泊位上,停着一艘漕船。船不大,两层,挂着“漕运”的旗子,在风雨中猎猎作响。船上亮着几盏灯,隐约有人影晃动。
李远带着十个锦衣卫,埋伏在码头西侧的货堆后面。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眼睛。雨水从货堆的缝隙里渗进来,打湿了衣服,很冷,但没人动一下。
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从城里驶来,停在码头入口。车夫跳下车,撑开伞,掀开车帘。赵文华从车里下来,他换了身普通的布衣,戴着斗笠,看起来像个普通商人。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抬着两个箱子。
“老爷,船在那边。”车夫指着第三仓的泊位。
赵文华点点头,快步走过去。两个随从抬着箱子跟在后面。到了船边,船上放下跳板,几个人上了船。
李远等到船上的灯光都移到船舱里,才打了个手势。十个锦衣卫像幽灵一样从货堆后面出来,悄无声息地靠近漕船。
船头有个守夜的船工,正靠着桅杆打盹。陆炳摸上去,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用刀柄敲在后颈上,船工软软倒下,被拖到暗处捆好。
李远第一个跳上船,脚尖点在湿滑的甲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贴着船舱壁,往里看。舱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些账册一定要收好,到了杭州,我还有用。”
“老爷放心,都装在防水的油布包里,万无一失。”
“好。开船吧,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远打了个手势,锦衣卫们同时行动。两个人去控制船尾的舵工,两个人去船舱底层控制船工,剩下的人跟着李远,冲进船舱。
舱门被一脚踢开。赵文华正坐在桌前喝茶,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看见冲进来的黑衣人,脸色大变。
“你们……你们是谁?!”
李远扯下蒙面巾,露出脸:“赵主事,这么晚了,要去哪啊?”
赵文华看清他的脸,瞳孔骤缩:“李……李远?!你不是在庐山吗?!”
“看来赵主事消息很灵通啊。”李远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一本账册,翻了翻,“漕运码头的账,记得很详细嘛。正德六年三月,收‘甲三’组织纹银五千两,安排漕船三艘,运‘特殊货物’至鄱阳湖。正德七年八月,收纹银八千两,安排泊位、通关文书……”
他每念一条,赵文华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李远放下账册,盯着他,“重要的是,钥匙在哪里?”
“什么钥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装糊涂?”李远冷笑,从怀里掏出那张名单,拍在桌上,“赵文华,名字在第一个。你是‘甲三’组织的核心成员,手里有一把钥匙。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赵文华看着名单,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他瘫坐在椅子上,嘴唇颤抖:“你……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李远在他对面坐下,“献王的机关,十万斤火药,六十年的诅咒。你们这些核心成员,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钥匙。现在,交出来。”
赵文华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得很凄凉:“交出来?交出来我就能活吗?李远,你别骗我了。我知道我做了什么,通敌、叛国、私运军火、谋杀工匠……哪一条都是死罪。交不交钥匙,我都得死。”
“但你可以死得痛快些。”李远说,“也可以保住你的家人。我知道你有个儿子,在南京国子监读书,今年十八岁,叫赵明诚。如果你配合,我可以保证,不牵连他。”
赵文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我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李远站起身,“但如果你不配合,我现在就派人去南京,把你儿子抓起来。通敌叛国,株连九族,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赵文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钥匙……在我身上。”
他解开外衣,从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一个锦囊。锦囊是丝绸的,绣着精细的花纹。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把铜钥匙,和隐仙谷那把很像,但稍短一些,齿纹也不同。
李远接过钥匙,仔细看了看。钥匙柄上刻着一个字:“丙”。
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这是第三把钥匙。
“其他钥匙在哪里?”李远问,“另外八个人,都是谁?”
赵文华摇头:“我不知道。组织有规矩,每个核心成员只知道自己的任务,不知道其他人的身份。我们单线联系,联系人是……张仑。”
张仑。又是张仑。
“你怎么和张仑联系?”
“每个月十五,会有人来码头,给我一封信。信里是下个月的任务和指令。如果有急事,我可以去南京,英国公府后门,找一个叫‘老钱’的门房。”
“老钱长什么样?”
“五十多岁,左脸有颗痣,说话有点结巴。”
李远记下这些信息,继续问:“这次你为什么要跑?听到什么风声了?”
赵文华苦笑:“我听到消息,说庐山出事了,火药被发现了。我知道,一旦追查,肯定会查到我头上。所以想跑,没想到……还是晚了。”
“最后一个问题。”李远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加入‘甲三’?为了钱?还是为了别的?”
赵文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父亲……也是工匠。景德镇的瓷工,烧了一辈子瓷,最后死在窑里。我读书,科举,做官,就是想改变命运,想让工匠的儿子也能出人头地。可是……”他摇头,“工部,都水清吏司,听起来是个官,实际上呢?就是个管河工的苦差事。上头有郎中、侍郎、尚书压着,下面有河工、船工、码头工求着。两边受气,里外不是人。”
“后来,张仑找到我,说有个组织,叫‘甲三’,专门为工匠争取地位。他说,只要我们帮忙做几件事,等组织壮大了,就能改变这个世道,让工匠也能当官,也能封爵。我信了,我加入了。”他抬头看着李远,眼中满是自嘲,“现在想想,我真傻。张仑那种人,国公世子,怎么会真心为工匠着想?他只是在利用我们,利用我们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赵文华摇头,“但肯定不是好事。这两年,他让我运的东西越来越危险,从开始的私盐、私茶,到后来的铁器、药材,最后是火药。我知道不对,但我已经陷进去了,退不出来了。”
船舱里一片寂静,只有外面的雨声,还有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
李远收起钥匙,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停了一下,没有回头:“你儿子,我会说话算话。但你,必须死。通敌叛国,罪不容赦。”
赵文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李远走出船舱,对陆炳说:“把他押回九江府衙,交给知府,按律处置。这些账册、文书,也一并交上去。另外,派人去南京,找到他儿子赵明诚,暗中保护起来。如果没问题,就让他继续读书;如果有问题……”
他没有说下去,但陆炳明白。
“是。”
“还有,”李远看向江面,雨还在下,“派人去南昌,看看郡主那边怎么样了。如果顺利,让她直接去下一站——湖广武昌。名单上的第三个人,在武昌。”
“大人您呢?”
“我去下一站。”李远说,“名单上的第四个人,在南直隶安庆。拿到钥匙后,我们在武昌汇合。”
“可您一夜没睡了……”
“没时间睡了。”李远跳下船,走进雨幕,“十九天,九把钥匙。每一刻都不能浪费。”
陆炳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去安排。
雨越下越大,江面上起了雾,远处的山峦都看不见了。李远站在码头上,看着手中那把刻着“丙”字的钥匙,心中沉甸甸的。
第一把钥匙拿到了,但过程太顺利了。赵文华几乎没有反抗,就交出了钥匙,交代了一切。这不像是一个谋划多年、深藏不露的叛党该有的表现。
除非……他交出的钥匙是假的?或者,他交代的线索是陷阱?
李远拿出隐仙谷那把主钥匙,和赵文华这把副钥匙对比。两把钥匙材质相同,工艺相同,齿纹也符合机关设计的规律,不像假的。
那问题出在哪里?
他忽然想起赵文华最后那句话:“张仑那种人,国公世子,怎么会真心为工匠着想?”
是啊,张仑是国公世子,出身显赫,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做这些事?只是为了权力?可英国公已经是超品勋贵,再往上就是郡王、亲王,那是可望不可及的位置。除非……
除非张仑有更大的野心。
李远想起李茂才那封信里的话:“他想用这个机关,炸掉庐山,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夺权。”
夺谁的权?皇帝的?还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张仑要的不是一般的权力,他要的是整个天下。炸掉庐山,制造恐慌,然后趁朝廷混乱之际,起兵造反。
而“甲三”组织,就是他积累力量的工具。那些被蛊惑的工匠、官吏,都是他的棋子。李茂才三兄弟,赵文华,还有名单上那八个人,都是棋子。
现在,棋子要一个个被拔掉了。
李远握紧钥匙,眼中闪过寒光。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而他是执棋人,也是棋子。
雨还在下,没有停的意思。李远翻身上马,冲进雨幕,向着安庆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九江城在雨雾中渐渐模糊,像一场即将醒来的梦。
而前方,还有更长的路,更深的夜,更多的谜团。
时间,还有十八天。
钥匙,还有八把。
这场与时间的赛跑,与阴谋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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