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庆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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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七,清晨,安庆府城外的官道。李远勒住马,看着远处雾气中的城墙轮廓。一夜疾驰,人困马乏,马匹嘴角已经泛起白沫,喷着粗气。他身后的五个锦衣卫也好不到哪去,个个眼圈发黑,衣服上沾满泥浆,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的。
从九江到安庆,水路顺流只要一天,陆路却要绕个大弯。为了抢时间,李远选了陆路,结果遇上山洪冲毁道路,不得不绕更远的路。原本一天的路程,硬是走了两天一夜。
“大人,进城吗?”一个锦衣卫问,声音嘶哑。
李远看了看天色。天刚蒙蒙亮,城门应该还没开。他翻身下马,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先找个地方歇歇,等城门开了再进。”
官道旁有个废弃的茶棚,棚顶塌了一半,但还能挡雨。几人把马拴好,在棚子里坐下,拿出干粮啃起来。干粮已经硬得像石头,就着皮囊里的凉水,勉强能咽下去。
李远一边吃,一边掏出名单看。第四个名字:陈四海。地址:安庆府怀宁县,西门大街,四海镖局。
镖局?李远皱眉。一个镖局老板,怎么会是“甲三”组织的核心成员?镖局走南闯北,消息灵通,人脉广泛,倒确实适合做情报中转站。但一个镖局老板,手里怎么会有关键的机关钥匙?
“大人,这个陈四海,我听说过。”一个锦衣卫说,他叫周平,是九江本地人,对长江沿线比较熟,“四海镖局在安庆很有些名气,走镖几十年,从没出过大事。听说陈四海武功很高,年轻时是江湖上有名的刀客,后来金盆洗手开了镖局。”
“为人如何?”
“口碑不错。讲义气,守信用,对镖局里的弟兄很照顾。安庆府有个规矩,凡是四海镖局押的镖,江湖上的人都不敢动。知府衙门也给他几分面子,毕竟他手下有百十号人,都是练家子。”
这样一个江湖人物,怎么会卷入“甲三”组织的阴谋?是为了钱?还是另有隐情?
李远收起名单,闭上眼睛养神。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赵文华交钥匙交得太痛快,这不对劲。陈四海是江湖人,江湖人最重义气,也最讲究“不沾官家事”。他要是不肯交钥匙,该怎么办?硬抢?四海镖局百十号人,他们只有六个,硬抢等于送死。
除非……智取。
天色渐亮,城门开了。进城的人排成长队,守城的兵丁懒洋洋地检查着。李远等人牵着马,混在人群中进了城。
安庆府比九江小一些,但也很繁华。因为是长江沿岸的重要码头,街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李远让周平去找个客栈,安排休息,自己带着另一个锦衣卫,先去西门大街探探路。
西门大街是安庆府最热闹的商业街,绸缎庄、钱庄、酒楼、当铺,一家挨着一家。四海镖局在街尾,门脸很大,黑漆大门,门楣上挂着“四海镖局”四个鎏金大字。门口蹲着两个石狮子,很气派。大门开着,能看见里面宽敞的院子,院子两边摆着兵器架,架上刀枪剑戟俱全。几个镖师正在练功,呼喝声此起彼伏。
李远没有进去,而是在对面茶馆要了壶茶,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镖局门口的情况。
茶馆很热闹,说书先生正在讲《三国演义》,讲到“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底下茶客听得津津有味。李远一边喝茶,一边观察镖局的动静。
一个上午,镖局进进出出不少人。有来托镖的商人,有来送信的伙计,也有江湖打扮的汉子。陈四海没露面,但听茶馆伙计说,陈四海每天下午会在镖局后面的演武场指点镖师武功。
中午时分,周平找来了,说客栈安排好了,就在镖局斜对面的悦来客栈。李远退了茶钱,回到客栈。
客栈房间里,李远摊开安庆府地图,研究四海镖局的地形。镖局占地不小,前后三进,前面是门脸和接待处,中间是镖师住的地方和仓库,后面是演武场和陈四海的住处。院墙很高,墙上还有铁丝网,防备很严。
“大人,硬闯肯定不行。”周平说,“我打听过了,四海镖局白天晚上都有人巡逻,前后门都有镖师把守。陈四海自己武功高强,据说年轻时单刀挑了太湖十三寨,江湖上称他‘断水刀’。”
“断水刀?”李远挑眉。
“就是刀法快,一刀下去,能把水流斩断。”周平比划着,“当然这是夸张,但说明他刀法确实厉害。”
李远沉吟片刻:“那就不硬闯。等他出来。”
“可陈四海很少出门,镖局的事都交给大徒弟处理。除非有重要客人,或者官府有事,否则他基本不出镖局。”
“那就让他出来。”李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周平,你去府衙一趟,找知府大人,就说工部右侍郎李远路过安庆,想见见本地乡绅,请他安排个酒宴。名单上,加上陈四海。”
周平一愣:“大人,您要用官身压他?”
“不是压,是请。”李远说,“光明正大地请,看他来不来。来了,我在酒宴上试探他;不来,就说明他心里有鬼。”
“可万一他真有鬼,打草惊蛇怎么办?”
“就是要打草惊蛇。”李远笑了笑,“赵文华的事,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我大张旗鼓地请他,他要是心里没鬼,自然会来;要是心里有鬼,要么跑,要么想办法应付。不管哪种,都能看出端倪。”
周平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下午,李远在客栈休息。两天一夜没合眼,他确实累了,但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各种线索:九江的钥匙,安庆的镖局,庐山的火药,还有北京的张仑。这些碎片要怎么拼起来?拼起来之后,又会是什么图案?
他起身,从怀里掏出那把从赵文华那里得来的钥匙。钥匙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暗黄色的光,柄上那个“丙”字刻得很深。他用手指摩挲着字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字迹的笔画,似乎太规整了。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刻上去的,而不是一次铸造成型。他拿出隐仙谷那把主钥匙对比,主钥匙上的花纹是一体铸造的,线条流畅自然。而赵文华这把钥匙,“丙”字的边缘有细微的毛刺,像是后来加刻的。
难道是假钥匙?
李远心中一紧。他找来放大镜,仔细查看。果然,“丙”字周围的金属颜色有细微差别,虽然很隐蔽,但在放大镜下能看出来——这个字是后来刻上去的,而且刻字的人手艺不错,几乎以假乱真。
但为什么要刻字?为了标记顺序?还是为了误导?
如果是标记顺序,那其他钥匙上应该也有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对应十把钥匙。隐仙谷那把主钥匙上没有字,可能是“甲”,也可能是特制的总钥匙。
如果是误导……那赵文华交出的钥匙,可能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钥匙,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钥匙,还在他手里,或者已经转移了。
李远握紧钥匙,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个“甲三”组织,太狡猾了。赵文华看似崩溃,看似配合,实际上可能还在演戏。他交出假钥匙,交代假线索,都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误导方向。
那陈四海呢?他手里的钥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这个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傍晚时分,周平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大人,知府那边安排好了,明天中午在府衙设宴,请了安庆府几位有名的乡绅,包括陈四海。但……”他顿了顿,“知府大人说,陈四海今天下午出城了,说是接一趟重要的镖,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三天?这么巧?
李远眯起眼睛:“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南,说是去徽州府。”
徽州府在安庆南边,走山路,来回至少要四五天。如果陈四海真去了徽州,那三天后肯定回不来。这是故意躲着他。
“他带了多少人?”
“带了十几个镖师,都是好手。还带了五辆镖车,装的什么不知道,但看起来很重。”
五辆镖车,很重。可能是货物,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李远走到窗前,看着斜对面的四海镖局。镖局大门已经关了,门口挂起了灯笼,两个镖师在门口值守,看起来很平常。
但越是平常,越不平常。
“周平,你带两个人,去徽州方向追追看,看陈四海是不是真去了徽州。如果是,不用跟太紧,确认方向就行。如果不是……”李远转身,“那就有意思了。”
“大人的意思是,他可能没出城,或者出了城又回来了?”
“都有可能。”李远说,“如果我是陈四海,知道朝廷的人在找我,我也会找个借口离开,然后暗中观察。看他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回来,就能看出端倪。”
“那明天府衙的酒宴……”
“照常进行。”李远说,“陈四海不在,但四海镖局还有其他管事。请他们来,看看什么反应。”
“是。”
周平领命而去。李远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安庆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街上行人渐少,更夫开始敲梆子报时。
戌时了。
李远忽然起身,换上一身深色衣服,从后窗翻出去,悄无声息地落在客栈后巷。巷子里很黑,只有远处一点灯笼的光。他贴着墙,像影子一样移动,很快来到四海镖局的后墙。
镖局的后墙很高,墙头有铁丝网,但难不倒他。他找了个角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飞爪——这是锦衣卫的标配,精钢打造,爪子锋利,后面连着细细的丝线。他甩出飞爪,爪子在墙头勾住,试了试力道,然后顺着丝线爬上去。
墙头的铁丝网很密,但中间有空隙。他小心地从空隙中钻过去,落在镖局后院。
后院很安静,只有几间屋子亮着灯。李远躲在阴影里,观察了一会儿。后院正中是演武场,场边摆着兵器架。东边是几间厢房,应该是镖师住的地方。西边是一栋独立的小楼,两层,门窗紧闭,但二楼有灯光透出。
那应该就是陈四海的住处。
李远摸到小楼后面,发现后窗开着一条缝。他屏住呼吸,凑近听。里面有人说话,声音很低,但能听清:
“……东西都藏好了?”
“藏好了,在地窖最里面,用杂物挡着,没人会发现。”
“好。姓李的来了,来者不善。赵文华那边已经栽了,咱们得小心。”
“师父,要不……咱们把东西交出去?反正也不是咱们的,何必趟这浑水?”
“你懂什么!”声音严厉起来,“这东西交出去,咱们都得死。赵文华就是例子,你以为他交出东西就能活?做梦!朝廷那些人,最是无情。用了你,就杀你灭口。”
“那……那怎么办?”
“等。等张仑那边的消息。他说了,七月十五之前,会派人来接应。咱们只要撑到那时候,就安全了。”
“可姓李的就在城里,明天还要请咱们去府衙……”
“去个屁!就说我病了,去不了。你明天去府衙,就说我得了急病,卧床不起,不能赴宴。客气点,但态度要硬。咱们四海镖局在安庆几十年,知府也要给几分面子。”
“是,师父。”
“还有,地窖里的东西,今晚再检查一遍。千万不能出差错,那是咱们的保命符。”
“明白。”
屋里传来脚步声,李远连忙躲到暗处。门开了,一个年轻镖师走出来,提着灯笼往地窖方向去了。李远等他走远,轻轻推开后窗,翻身进去。
屋里很朴素,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挂着把刀。刀鞘很旧,但刀柄磨得发亮,显然经常用。桌上摊着本账册,李远翻开一看,是镖局的流水账,密密麻麻记着走镖的收入支出。
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刚才的对话说明,陈四海根本没去徽州,就躲在这小楼里。地窖里藏了东西,很可能就是钥匙,或者别的什么证据。
李远在屋里仔细搜索。床底、柜子、墙缝,都找了,没发现异常。他走到墙边,敲了敲墙壁。声音很实,没有空腔。难道机关不在这里?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是脚步声,往小楼来了。
李远立刻翻出后窗,轻轻关上。刚躲好,前门就开了,陈四海走了进来。
透过窗缝,李远能看见陈四海的样子:五十多岁,身材魁梧,方脸浓眉,留着短须,眼神锐利。他走到桌边,拿起账册翻了翻,忽然停下,盯着账册看了很久。
然后,他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把账册举到灯下,对着灯光看。账册的纸很薄,在灯光下能透出背面的字迹。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放下账册,走到床边。
李远心中一动。账册有玄机?背面有字?
陈四海在床边坐下,脱了鞋,似乎准备睡觉。但他没躺下,而是弯腰,在床底下摸索着什么。摸了一会儿,摸出一个小木盒。木盒很普通,但他打开时很小心,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
钥匙!和李远手里的那把很像,但柄上刻的是“丁”字。
第四把钥匙。
陈四海拿着钥匙看了很久,叹了口气,又把钥匙放回木盒,塞回床底。然后吹灭灯,躺下睡了。
李远在窗外等了一刻钟,等屋里传来均匀的鼾声,才轻轻推开后窗,再次进去。他摸到床边,从床底找出那个木盒,打开,拿出钥匙。钥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丁”字刻得很深。
他把钥匙收进怀里,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另一把钥匙——赵文华那把,放进木盒,盖好,塞回床底。以假换假,看你们玩什么花样。
做完这些,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小楼,翻墙出了镖局,回到客栈。
房间里,周平已经回来了,正在等他。
“大人,陈四海确实没去徽州。”周平低声说,“我们出城追了二十里,在一个岔路口发现了车辙印。五辆镖车,往南走了一段,然后调头,进了山。我们在山里找到了镖车,但车上没人,也没货。车辙印显示,车是空的去的,空的回的。”
“空的?”李远挑眉。
“对,空的。重量不对,如果装了货,车辙会深很多。我们检查了,车上确实什么都没有,就是普通的空车。”
障眼法。陈四海用空车制造出行的假象,实际上人根本没走远,可能就在城外的山里藏着,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但没想到李远这么快就查到了。
“大人,明天府衙的酒宴……”
“照常。”李远说,“陈四海‘病’了,就让镖局的管事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四海镖局,到底有多少秘密。”
第二天中午,安庆府衙。
知府王大人是个圆脸胖子,很会来事,把酒宴安排得妥妥当当。大厅里摆了三桌,请的都是安庆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个乡绅,两个致仕的官员,还有四海镖局的大徒弟,姓刘,叫刘振。
刘振三十多岁,长相普通,但眼神很活络,一看就是精明人。他坐在李远对面,显得有些拘谨,但应对还算得体。
“李大人,家师突染风寒,卧床不起,不能亲自赴宴,特命学生前来赔罪。”刘振起身敬酒,态度恭敬。
李远端起酒杯,笑了笑:“无妨,陈师傅身体要紧。刘师傅是陈师傅的高徒,能来也是一样。”
两人对饮一杯。王知府在旁边打圆场:“陈师傅的断水刀,那可是安庆一绝。可惜今天无缘得见。刘师傅,听说你的刀法也得陈师傅真传,改天让本官开开眼?”
刘振谦逊道:“知府大人过奖了,学生学艺不精,不敢献丑。”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乡绅们开始聊起安庆的生意、漕运、天气,李远偶尔插几句,大部分时间在观察刘振。
刘振话不多,但很会察言观色。别人敬酒他就喝,别人说话他就听,该笑的时候笑,该附和的时候附和,分寸拿捏得很好。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在江湖上很吃得开,但也最让人看不透。
酒宴进行到一半,忽然有衙役进来,在王知府耳边低语了几句。王知府脸色微变,起身告罪:“各位,衙里有点急事,本官去去就来。”
他匆匆离开。大厅里安静了片刻,又恢复了热闹。
李远注意到,刘振的眼神闪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那一瞬间的紧张没逃过他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王知府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他走到李远身边,低声道:“李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偏厅。王知府关上门,压低声音:“李大人,刚得到消息,四海镖局出事了。”
“什么事?”
“今天早上,镖局的地窖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王知府脸色发白,“是……是陈四海。”
李远心头一震:“陈四海?他不是病了吗?”
“是,对外说是病了,但实际上人在地窖里。被发现时已经死了,看情况死了至少一天了。死因……是中毒。”
中毒。和庐山的李茂林一样。
“谁发现的?”
“镖局的伙计,早上去地窖取货,发现的。现在镖局已经乱成一团,刘振还不知道,我让人先封锁了消息。”
李远沉默片刻:“王大人,带我去看看。”
“这……现场有些惨,李大人还是……”
“带我去。”
王知府无奈,只好带路。两人从府衙后门出去,坐了轿子,很快到了四海镖局。
镖局已经被衙役封锁,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见知府来了,衙役连忙分开人群,让两人进去。
地窖在镖局后院,入口很隐蔽,在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里。地窖里很阴冷,点着几盏灯。陈四海的尸体躺在地上,脸色青黑,嘴角有血沫,确实是中毒的症状。
李远蹲下检查。尸体已经僵硬,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下午到晚上。身上没有外伤,衣服整齐,像是突然倒下。旁边有个打翻的酒杯,酒洒了一地,酒液呈暗红色,有股淡淡的杏仁味。
又是砒霜。
“地窖里有什么?”李远问。
王知府指着地窖深处:“有些箱子,装的都是镖局的账册、文书,还有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李远走过去看。箱子有十几个,大部分是账册文书,但有一个箱子很特别,里面装的是兵器:弩箭、匕首、飞镖,还有几包药粉。药粉用油纸包着,上面写着“蒙汗药”、“断肠散”之类的字。
江湖镖局,备些防身的东西很正常。但“断肠散”这种东西,已经超出防身的范畴了。
“还有这个。”王知府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在陈四海身上找到的,还没来得及看。”
李远接过信,打开。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东西已取,你可以死了。张。”
张?张仑?
信纸很普通,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忙写的。但李远仔细看,发现字迹有些眼熟——和赵文华那本账册上的某些批注很像。
难道……
他忽然想起昨晚在小楼里听到的对话。陈四海说“等张仑那边的消息”,张仑说“七月十五之前会派人来接应”。如果张仑派人来了,但不是来接应,而是来灭口呢?
“王大人,”李远站起身,“刘振在哪里?”
“还在府衙,我让人看着他。”
“立刻带他过来。另外,封锁四海镖局,所有人不许进出,挨个审问。尤其是昨天到今天,谁来过镖局,谁进过地窖,都要问清楚。”
“是。”
王知府匆匆去安排。李远在地窖里继续查看。他走到那些箱子前,翻开账册。账册记录的是镖局这些年的走镖记录,但有几本很特别,记录的不是货物,而是“人”。
“正德六年三月,送三人至九江,收银五百两。”
“正德七年八月,送五人至武昌,收银八百两。”
“正德八年正月,送两人至南京,收银三百两。”
送人?什么人这么值钱?
李远继续翻,在一本账册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名单。名单上有几十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代号:甲七、乙三、丙九、丁五……
“甲三”组织的成员名单!
陈四海不仅帮组织运货,还帮组织运送人员。这些被运送的人,可能就是组织的成员,或者需要转移的证人、工匠、死士。
而这一切,都记录在这本地窖的账册里。所以陈四海必须死,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地窖入口传来脚步声。王知府带着刘振来了。刘振脸色苍白,看到陈四海的尸体,腿一软,差点跪下。
“师……师父……”他声音颤抖。
“刘师傅,”李远盯着他,“你师父昨天什么时候来的地窖?”
“昨……昨天下午,他说要清点账册,一个人进了地窖,不让我们打扰。晚上吃饭时没见他,我们以为他出去了,就没在意。今天早上……”刘振说不下去了。
“昨天有谁来过镖局?”
“没……没有。师父交代了,这两天不见客。”
“那这封信呢?”李远举起那封信,“在你师父身上找到的。”
刘振看了一眼,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这封信。”
“你再仔细想想,昨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有没有陌生人接近镖局?或者,有没有人送东西来?”
刘振想了很久,忽然道:“有……昨天傍晚,有个卖梨的老头,在镖局门口叫卖。我们买了些梨,那老头还送了一壶酒,说是自家酿的,孝敬师父。师父正好从地窖出来,就收下了。”
卖梨的老头?送酒?
“酒呢?”
“师父拿进地窖了,说要边看账册边喝。”
毒在酒里。那个卖梨的老头,就是杀手。
李远立刻让王知府派人去找那个卖梨的老头。但心里清楚,找到的可能性不大。专业的杀手,做完事肯定立刻远遁。
“刘师傅,”李远看着刘振,“你师父有没有交代过你什么?比如,如果他出了事,让你做什么?”
刘振眼神闪躲:“没……没有。”
“真的没有?”李远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陈四海死了,你是大徒弟,四海镖局以后就是你做主。但你师父的死因不明,官府要查,江湖上的人也会查。如果你知道什么却不说,到时候,不仅镖局保不住,你的命也保不住。”
威逼之下,刘振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我说,我都说。师父……师父昨天下午确实交代了我一些事。他说,如果他出了事,让我去城外的土地庙,庙后的槐树下,挖一个铁盒。铁盒里的东西,交给……交给一个叫‘老钱’的人。”
老钱。又是老钱。南京英国公府的门房。
“铁盒里是什么?”
“我不知道,师父没说。他只说,那东西很重要,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
李远和王知府对视一眼。王知府立刻派人去土地庙。
半个时辰后,衙役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铁盒。铁盒不大,但很沉,上了锁。李远让人撬开锁,打开盒子。
里面不是钥匙,而是一些文件:地契、房契、银票,还有几封信。信是张仑写给陈四海的,内容很隐晦,但能看出是在布置任务、下达指令。其中一封信里提到了“庐山之事”,说“一切按计划进行,七月十五见分晓”。
还有一张图,画的是庐山地形,上面标了十个点,和钥匙上刻的地图一样。但在这张图上,十个点被连成了线,线的中心,是一个李远没见过的标记:一个圆圈,里面画着山和云的图案。
“这是什么?”王知府问。
李远摇头。他也不知道。但这张图,还有这些信,足以证明陈四海和张仑的关系,也足以证明四海镖局是“甲三”组织的重要据点。
“王大人,”李远收起铁盒,“这些证据我带走了。陈四海的案子,你按江湖仇杀处理,不要声张。四海镖局……暂时查封,等朝廷的旨意。”
“是。”
李远离开镖局时,天已经黑了。他回到客栈,周平正在等他。
“大人,南昌那边有消息了。”周平递上一封信,“郡主来的。”
李远连忙拆开信。朱清瑶在信里说,她到了南昌,找到了名单上的第二个人——周顺昌。但周顺昌已经死了,死在家里,也是中毒。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像是自杀,但朱清瑶觉得是他杀。她在周顺昌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些线索,指向湖广武昌。她已经动身去武昌了,让李远小心。
又是一个死的。
名单上九个人,现在两个死了,一个被抓。还有六个,不知道是死是活。
李远握紧信纸,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张仑在灭口,在清除所有知道内情的人。赵文华、陈四海、周顺昌,都是被灭口的对象。而他们手里的钥匙,可能已经被张仑的人拿走了。
那他从陈四海那里换来的钥匙,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张仑不拿走?如果是假的,那真的在哪里?
他掏出那把刻着“丁”字的钥匙,在灯下仔细看。钥匙很精致,齿纹复杂,看起来不像假的。但经历了赵文华的事,他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了。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周平问。
李远收起钥匙和信:“去武昌。和郡主汇合,找名单上的第五个人。另外,派人去南京,盯住英国公府,尤其是那个叫‘老钱’的门房。一旦有动静,立刻报我。”
“是。”
“还有,”李远顿了顿,“给阳明先生写信,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让他查查,那个山和云的图案,是什么意思。”
周平领命去办。李远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安庆城的夜景。灯火阑珊,人声渐寂,这座长江边上的古城,在夜色中显得平静而祥和。
但李远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张仑的网正在收紧,七月十五越来越近。而他们,还在迷雾中摸索,连对手的真正目的都没搞清楚。
时间,还有十七天。
钥匙,还有七把。
而前方,还有更多的谜团,更多的危险。
这场仗,越来越难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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