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层下的暗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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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反应,比预想的更快,也更微妙。并非正式的圣旨或部议,而是一道以司礼监名义发往宣府镇守太监衙门的“诘问敕帖”。帖子行文看似平和,先是对宣府镇守太监衙门“平日勤勉王事”略作肯定,随即笔锋一转,“然近闻衙中属员,似有行止失检,牵涉边镇工坊滋扰之事,京师亦有所闻。尔为镇守,表率一方,尤需严束下属,明辨是非。着即查明情由,据实回奏,不得隐匿徇私。若果有不法,当依律处置,以肃宫纪,以安边陲。”
这道敕帖,如同一把裹着丝绸的软刀。它没有直接定罪,却点明了“京师亦有所闻”,施加了压力;它要求“查明回奏”,给了高太监台阶,却也限定了“不得隐匿徇私”;它将事件定性为“衙中属员行止失检”,将孙太监个人行为与整个太监衙门稍稍切割,但又强调了“依律处置,以肃宫纪”。显然,司礼监内部对此事态度并不一致,既有受宁王或某些清流影响的势力在推动,也有维护“自己人”的声音。最终结果是各退一步,既要求查办,又留有余地,将皮球踢回给了高太监本人。
敕帖送到宣府,高太监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却又提起另一半。落下的是一半是朝廷(至少司礼监)没有立刻雷霆震怒,彻底否定他;提起的是,他必须拿出一个能交代过去的“调查结果”和“处置方案”。这结果既不能太轻(无法平息工坊、边军及清流的怒火),也不能太重(伤及自身根本)。更要命的是,必须把此事与“云锦记”及更后面的江南沈家、乃至朝中某些默契,切割干净!
高太监枯坐密室,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召来心腹掌班太监,低声吩咐:“去,告诉‘那边’,孙成(孙太监)的事,咱家会按‘意外失察,驭下不严’来办。但尾巴必须断干净!那个吴有德(黑痣管事),还有云锦记所有知情的账房、伙计…该去哪去哪,该闭嘴的闭嘴。该补的亏空、该平的账目,尽快!再告诉他们,最近都安分些,别再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否则,别怪咱家翻脸不认人!”
掌班太监心中一凛,躬身应下,匆匆而去。
与此同时,总兵府和巡抚衙门也各自接到了兵部和内阁(通过通政司转来)的询问文书,内容与司礼监敕帖大同小异,都是要求查实上报。这给了总兵和巡抚更大的底气。总兵正式下令,将孙太监一案移交宣府按察分司审理,并命石猛协同提供证据、缉拿可能逃匿的涉案人员(如云锦记吴管事)。巡抚也批示刑房“秉公办理”。
一场由边镇将领、实干工坊、地方清流联合推动,并得到部分朝中力量遥相呼应的“倒孙”行动,就此进入官方程序。虽然过程注定不会完全如李远和朱清瑶所期望的那般彻底,但至少,笼罩在工坊头顶最直接、最阴狠的那片乌云——镇守太监衙门的公然敌意与下作手段——被暂时驱散了。高太监为了自保,短期内绝不敢再明着对工坊下手,甚至需要在一定程度上约束其势力范围。
云锦记彻底关门大吉。官府差役上门查封时,铺内已空空如也,值钱物件和重要账册早已转移,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陈设和零星布匹。吴管事及其核心心腹如人间蒸发,踪迹全无。官府发出海捕文书,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这条线索,似乎就此断了。但李远和朱清瑶都清楚,沈家及其同盟的触角只是暂时缩回,并未斩断。他们就像潜伏在冰层下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外部的压力稍减,工坊得以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内部生产与建设上。南昌那批至关重要的物资,终于传来了确切的好消息。
刘松带队南下接应,在真定府以南与南来的车队成功汇合。有了韩铁火派去的几名铁匠好手加入,护卫力量大大增强。沿途虽也遇到几波窥探的宵小,但见车队护卫森严,旗帜鲜明(打着宁王府和西苑军机房的旗号),皆未敢动手。车队浩浩荡荡,终于在腊月初,顶着愈演愈烈的风雪,平安抵达宣府工坊!
五千斤上等闽铁,堆叠如山,质地优良,韧性极佳,是打造精密齿轮和受力框架的绝佳材料。十几大车优质焦炭,更是解决了工坊扩大生产的燃料瓶颈。随行的,还有宁王府额外支援的一批药材、御寒皮货、以及若干精巧实用的南方工具。更让李远惊喜的是,一同抵达的,还有两名宁王府资深的账房先生和一名精通营造的管事,显然是宁王派来协助朱清瑶管理日益庞大的工坊事务的。
朱清瑶亲自验看了父王送来的药材,其中果然有针对她咳疾的珍稀药材和成药方子。随药材同来的,还有一封宁王的私信,信中除了关切病情,还提了一句:“闻宣府之事,吾儿处置得当,李远亦堪大用。然庙堂江湖,风波不息,凡事留三分余地,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待工坊稍稳,可让李远抽空,将所制机械绘图立说,或可献于陛下‘豹房’雅赏。” 这话意味深长,既是肯定,也是提醒,更是指点了一条或许能进一步巩固圣眷的路径——将技术“雅化”,献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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