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时光回廊之下

　　“时光回廊”古董书店坐落在圣日耳曼大道一条相对安静的支路上。店面不大，橱窗精心布置着泛黄的古籍、造型奇特的东方瓷器、以及几件带着岁月痕迹的科学仪器仿制品。暖黄的灯光从室内透出，显得宁静而富有格调。

　　傍晚时分，一辆市政工程车和两辆没有标识的黑色轿车悄然停在附近街角。克莱蒙警督、陆涛等人与一队身着便衣、携带专业工具的警员迅速下车，以标准的战术队形靠近书店。

　　店门上的铃铛清脆作响。阿尔诺·杜兰德，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考究马甲的男人，正站在柜台后擦拭一个铜制天球仪。看到这么多人进来，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被职业性的微笑取代。

　　“晚上好，先生们。市政检查？抱歉，我们正准备打烊。”他的法语带着标准的巴黎口音，从容不迫。

　　“杜兰德先生，我们是巴黎警察总局的。”克莱蒙亮出证件，语气公事公办，“我们接到通知，需要对你店内的消防设施和建筑安全结构进行紧急抽查，特别是地下室区域。这是搜查令。”

　　杜兰德的目光扫过搜查令，又在陆涛等亚洲面孔上停留了半秒，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东西，但笑容依旧：“当然，配合警方是公民的义务。不过我的地下室存放着一些非常珍贵、易损的藏品，光线也不好，请务必小心。”

　　他转身从柜台下取出一串古老的黄铜钥匙，引领众人走向书店后方。穿过一排排高及天花板的橡木书架，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皮革和淡淡熏香的味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门上雕刻着繁复的星辰与橄榄枝图案。

　　杜兰德用钥匙打开门锁，推开木门。门后是一段向下的石阶，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按下墙上的开关，几盏功率不高的白炽灯亮起，照亮了下面的空间。

　　地下室比预想的宽敞，约有三四十平米。靠墙排列着更多的书架和储物柜，上面堆满了用油布包裹的卷轴、木箱和金属盒。中央有几个陈列柜，里面摆放着一些矿物标本、古老的解剖模型和锈蚀的金属器械。一切都符合一个痴迷于神秘学和科学史的古董商人的收藏。

　　但沈翊手中的场强计，在踏入地下室的瞬间，读数就开始轻微但持续地升高。辐射水平依然很低，但电磁场的扰动比外面明显。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地下室最里面、看似普通砖墙的角落——那里的墙壁颜色似乎与周围略有差异，砖缝也更整齐一些。

　　两名警员开始按照程序检查消防设施和电路。陆涛、老张和沈翊则看似随意地打量着那些藏品，实则仔细观察着环境。克莱蒙警督在一旁与杜兰德交谈，询问一些关于藏品来源和安全措施的问题。

　　杜兰德对答如流，神情自若，甚至主动介绍起几件“珍品”的来历。但他的肢体语言略显僵硬，眼神不时飘向那个角落。

　　沈翊悄悄靠近那面可疑的墙壁，用指尖轻轻敲击。声音略显空洞。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快速用一个小型热成像仪扫了一下墙根——墙壁后方的温度分布有极其细微的异常，似乎后面有空间，且可能有极微弱的热源。

　　他不动声色地对陆涛使了个眼色。陆涛微微点头，走到一个陈列柜前，指着里面一个结构复杂的黄铜装置问杜兰德：“杜兰德先生，这个很有趣，是早期的发电机模型吗？”

　　杜兰德走过来，耐心解释：“这是十九世纪末期‘流体以太振动器’的仿制品，当时一些人认为……”

　　就在他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老张和另一名便衣警员已悄然移动到那个可疑墙角两侧。老张用手仔细摸索着砖缝，突然，他的手指在某块砖的边缘按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凸起。

　　他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看似严丝合缝的墙壁，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约半米宽的缝隙，露出后面黑暗的通道和向下延伸的金属楼梯！一股更强的、混合着臭氧和化学试剂的气味涌出！

　　杜兰德的解释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但立刻被身旁的警员控制住。

　　“杜兰德先生，看来你的地下室，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克莱蒙警督的声音冷了下来，“下面是什么？”

　　杜兰德紧闭着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作镇定：“那……那是我私人的工作室和保险库，存放一些最珍贵的……”

　　“下去看看。”陆涛打断他，率先走向那道暗门。老张和沈翊紧随其后，几名武装警员也立刻跟上，控制住杜兰德并警戒入口。

　　金属楼梯很陡，旋转向下。楼梯尽头，是一个现代化的、灯火通明的空间，与上方古老的地下室风格截然不同。

　　这里更像一个小型实验室或设备间。靠墙是一排机柜和电子设备，屏幕漆黑，但指示灯还亮着几盏。房间中央是一个操作台，上面散落着一些工具、电路板和几个打开的、与地铁下密室门禁同款的生物识别终端部件。角落里，放着几个与回音洞地下类似的密封桶和箱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另一侧，有一扇紧闭的、与地铁下所见几乎一模一样的银灰色气密门！门上同样有电子门禁和生物识别器。一条粗大的复合线缆和通风管从天花板延伸下来，连接在这扇门上——显然，这就是通往下方更深层“巴黎脉搏”核心的另一个入口，或许是维护通道或紧急出口。

　　“找到了！地面控制入口！”沈翊低呼。

　　陆涛快速检查操作台。在一堆杂物下，他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皮质笔记本，翻开，里面记录着一些参数调整记录、维护日志，以及简短的通讯代码。最新的一页，潦草地写着：“接到‘消杀’指令。启动核心休眠协议，断开次要链路。处理本地样本。等待‘移植’最终坐标。”日期是两天前。

　　“他在执行‘棱镜’的指令，正准备让下面的设施深度休眠，并处理掉可能遗留的样本。”陆涛将笔记本递给克莱蒙，“杜兰德就是‘巴黎脉搏’的地面看守和操作员，很可能就是‘园丁’级别的成员。”

　　克莱蒙警督面色严峻，示意警员将杜兰德带下来。

　　杜兰德被带到这个隐藏的空间，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无法再抵赖。他颓然垂下头，但依旧沉默。

　　“阿尔诺·杜兰德，你涉嫌参与跨国犯罪组织‘棱镜’的非法活动，包括但不限于非法入侵、私自建造危险设施、危害公共安全等。”克莱蒙严厉地说道，“下面是什么？如何打开这扇门？你们在这里进行什么实验？”

　　杜兰德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混合着恐惧和某种扭曲自豪的表情：“你们不会明白的……那是……通向未来的脉搏。旧世界在腐朽，而新的感知正在地下生长。我只是……一个园丁，照料种子。”

　　“种子？什么种子？”沈翊追问。

　　杜兰德却不回答了，目光投向那扇气密门，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技术专家开始尝试破解这个控制室内的设备，希望能找到打开下面那扇门的方法，或者获取更多数据。沈翊则仔细检查那些密封桶和箱子。其中一个箱子里，他发现了一些熟悉的物品：几个空的、印着“PrisΨ-Sale”标签的保存盒，以及几个使用过的、装有少量残留蓝色凝胶的培养舱底座，尺寸比他们在西山教堂缴获的要小。

　　“他们在这里也培养或存放过‘种子’，但可能已经转移或销毁了。”沈翊对陆涛说。

　　控制台上的电脑需要密码。技术专家尝试破解的同时，陆涛再次审视这个空间。他的目光落在杜兰德身上。这个外表儒雅的古董商，此刻却像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狂信徒。

　　“‘园丁’……”陆涛走到杜兰德面前，直视他的眼睛，“马国华你认识吗？‘普罗米修斯遗产信托’？”

　　听到这两个名字，杜兰德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马先生……是引路人。信托……保存火种。”杜兰德喃喃道，仿佛在说梦话，“我们从历史的灰烬中拾取智慧的碎片，拼凑出新的蓝图……巴黎，只是其中一个古老的苗床。真正的花园，在更广阔的地方……”

　　“更广阔的地方？在哪里？”陆涛紧追不放。

　　杜兰德却突然清醒过来似的，闭上了嘴，脸上恢复了之前的沉默和抗拒。

　　就在这时，破解电脑的技术专家发出一声轻呼：“打开了！电脑里有日志文件和监控数据！”

　　所有人立刻围了过去。屏幕上显示着文件夹列表。其中一个文件夹名为“Pulse_Monitor”（脉搏监测），里面是大量的传感器数据记录，显示着地下设施内的温度、湿度、辐射水平、能量场强度等参数，时间跨度长达数年。数据显示，该设施在大部分时间处于极低功耗的“监测模式”，但在过去的六个月里，有过数次短暂的“激活测试”，能量场强度和某种“生物电信号模拟输出”有明显峰值。

　　另一个文件夹“ess_Log”（访问日志），记录了通过这扇气密门和生物识别的进出记录。最近的一次进入是在三天前，ID显示为“Gardener_Alpha”（园丁_阿尔法），离开时间是昨天下午。而更早的记录中，出现过“Curator”（馆长，很可能是李明远）和几个其他代号。

　　最重要的，在一个加密的子文件夹中，发现了一份简短的“设施转移预案”。预案提到，在接到“代号：新苗圃”的最终坐标后，将启动“核心模块拆卸程序”，通过“预设安全通道”转移至“指定交接点”。预案中附有一张极其简略的示意图，显示从当前设施出发，通过一段“未标记市政管道”连接至塞纳河畔某处“私人码头”，然后“水路转运”。

　　“私人码头！”克莱蒙警督立刻调取地图，“查！圣日耳曼德佩区附近塞纳河畔的所有私人码头或船只租赁点！特别是那些有地下管道或历史通道连接的！”

　　新的线索出现了转移路径。对方可能还没来得及完全拆走核心，或者正在等待最后的转移指令和接应。

　　“必须尽快打开下面这扇门，确认核心状态，并阻止任何转移企图！”陆涛决断道，“专家，能通过控制台打开这门吗？”

　　技术专家摇头：“控制台只能显示状态和部分参数，门的直接控制似乎需要生物识别授权，或者……从里面打开。强行破解风险太大。”

　　从里面打开？下面还有留守人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扇沉默的金属门上。

　　巴黎的“脉搏”，就在一门之隔的下方。而他们，已经站在了它的“心房”之外。是否能赶在它被彻底“移植”或“消杀”之前，一窥其真容，并扼住其跳动的咽喉？

　　时间，分秒必争。而门后的黑暗与未知，正等待着他们的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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