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抉择与薪火

　　了凡师傅带回的信息，在“延续会”最高议会内部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想地震。历史的真相如此沉重，远超他们最悲观的想象。他们不仅要在肃清者和“虚空低语”的夹缝中求生，更是被动地卷入了一场源自宇宙古老年代的战争遗绪之中。

　　“启明星”文明的最后馈赠，如同一块滚烫的星核，既蕴含着照亮前路的力量，也散发着足以焚毁自身的危险。

　　紧急召开的绝密会议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了凡师傅平静而详尽地复述了与“启明星”意识交流的全部内容，包括“播种者”的古老盟约、“摇篮”的演变、与“虚空低语”的战争、肃清者的起源，以及“启明星”那以自身彻底消散为代价，传递知识遗产的最终提议。

　　“……情况就是这样。”了凡师傅最后总结道，“接受，意味着我们将正式继承‘启明星’的遗志，直面其未竟的战争，并获得其可能至关重要的研究碎片，但同时也必须立刻承担其消散可能引发的即时风险，并进入肃清者和‘巡行者’更高优先级的视线。拒绝，意味着我们暂时维持现状，但将永远失去深入了解宇宙深层秘密的机会，并始终无法解除百慕大这个潜在的信标，未来可能在其他危机爆发时，面临内外交困的局面。”

　　会议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这惊心动魄的信息，权衡着两个选项背后那沉重如山的代价。

　　“我们不能接受！”一位以稳健着称的元老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沙哑，“这太冒险了！‘启明星’自己都失败了，它的知识碎片能有多大价值？更何况，一旦它消散，谁能保证‘巡行者’不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立刻扑过来？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我们的‘相位护盾’还不够强，‘千里眼’也才刚刚建成！这是在拿整个文明的存续做赌注！”

　　“但如果我们拒绝，我们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准备好’！”林朗猛地站起身，眼神灼热，带着一种科学家对未知知识的渴望，更带着一种被顾志鑫和了凡师傅的精神所感召的决绝，“我们一直在黑暗中摸索，现在，一盏可能指引方向的古老明灯就在眼前，即使它摇曳不定，我们也必须抓住！‘启明星’的研究碎片，可能让我们在能量技术、维度理论、甚至对抗‘虚空低语’方面少走千年弯路！这可能是我们唯一能快速缩短与高等文明差距的机会！”

　　他环视众人，声音激昂：“至于风险？我们何时没有风险？从‘深渊与奥秘’之光降临，到顾队牺牲，再到‘巡行者’扫描，我们哪一次不是在刀尖上跳舞？保守等待，就能等来安全吗？肃清者的审判会因为我们安分守己而消失吗？‘虚空低语’会因为我们假装看不见就永不破封吗？不会！只有力量，真正的、源于理解的力量，才能带来一线生机！这份遗产，我们必须接！”

　　“可那是用一个古老文明的彻底消亡换来的！”另一位代表，一位负责社会伦理的学者痛苦地说道，“我们有权决定另一个文明意识残存的终结吗？即使那是它自己的选择，这难道不是一种……道德上的重负？”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痛苦和囚禁，”了凡师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悲悯，“助其解脱，是慈悲。承载其遗志，是责任。若我辈能因此薪火相传，将‘启明星’之名与抗争之精神延续下去，或许，是对其最大的告慰。”

　　争论持续了数个小时，双方各执一词，理由都足够充分，风险都无比巨大。这不仅是对战略的判断，更是对文明性格的塑造——是倾向于保守自保，还是敢于冒险进取？

　　就在争论陷入胶着之时，一段极其简短、仿佛凝聚了最后力气的意念信息，再次跨越维度的阻碍，传达到了林朗和了凡师傅的深层意识中。依旧是来自顾志鑫：

　　【……机遇……远大于风险……‘启明星’的消散……或可伪装成……自然意识衰竭……我可尝试……模拟此过程……干扰判定……接续火种……方有未来……】

　　顾志鑫的信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座灯塔。他不仅支持接受遗产，更是提出了一个关键的操作思路——由他在信息海中模拟“启明星”自然衰竭的假象，尝试干扰“巡行者”可能进行的死亡判定，为地球争取消化吸收遗产的时间！

　　这无疑是将顾志鑫自身也置于了极大的风险之中，但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林朗深吸一口气，将顾志鑫的传讯内容公之于众。

　　会场再次安静下来。顾志鑫，这位早已被载入史册的守护者，即便在自身状态未知的情况下，依旧在用他的方式和意志，为文明指引着方向。

　　了凡师傅闭上双眼，片刻后睁开，目光清澈而坚定：“阿弥陀佛。志鑫已指明道路，老衲附议。”

　　最终，在经过一轮不记名投票后，决议艰难通过：接受“启明星”文明的最后馈赠，并协助其意识聚合体安详消散。

　　决议通过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肩头一沉，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了下来，那是责任，是期望，也是一个古老文明最后的重量。

　　行动立刻展开。了凡师傅再次返回百慕大海域，这一次，他并非独自一人。林朗团队通过远程连接，提供了最新的能量稳定设备，确保在意识传输和消散过程中，不会产生剧烈的维度风暴。

　　了凡师傅盘坐于深潜器中，意识与“启明星”的残存再次连接。

　　【施主，我等已决议。】了凡师傅的意念平和而庄重，【愿承汝之遗志，续文明之火，抗终极虚无。】

　　维度褶皱中，那团意识光团剧烈地波动起来，这一次，并非痛苦或挣扎，而是一种……仿佛终于得到解脱的释然与一丝久违的平静。

　　【……很好……很好……】它的意念变得异常柔和，那首永恒的“摇篮曲”旋律也似乎变得舒缓，【那么……接收吧……‘启明星’最后的……光芒……】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一股庞大而古老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又如同奔腾的江河，透过“意识隔离屏障”，缓缓汇入了凡师傅的意识，并通过他预先设置好的、连接着“延续会”最高数据库的加密信道，开始传输。那是关于维度本质的猜想，关于意识能量化的探索，关于如何稳定现实结构以对抗“归零”侵蚀的零星记录，关于一些连“织梦者”技术都未曾涉及的、更古老的能量运用法门……

　　与此同时，那团代表了“启明星”文明最后痕迹的意识光团，开始如同风中残烛般，光芒逐渐黯淡，形态逐渐消散。它并非崩解，而是化作最纯粹的信息粒子，融入了周围的信息背景辐射之中，回归了宇宙的基底。

　　了凡师傅能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意识，正在以一种安详的姿态，走向彻底的宁静。

　　就在“启明星”意识彻底消散的同一瞬间，在遥远的信息海中，顾志鑫凝聚起全部的力量，模拟出一段极其逼真的、代表着一个古老意识因漫长时光而自然衰竭、最终平静湮灭的维度信号，如同投石入水，向着“巡行者”可能存在的方向扩散开去。

　　百慕大海域，那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摇篮曲”，戛然而止。

　　深潜器内，了凡师傅缓缓睁开眼，长诵一声佛号。他的眼中，有悲悯，有敬意，更有一种承接了万古重任的决然。

　　传输完毕。“启明星”的遗产，已然存入地球文明最核心的数据库。而那个古老的意识，已彻底归于寂静。

　　地球之外，奥尔特云边缘某处，那冰冷的“巡行者”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方位，其内部的判定逻辑，正在处理那段由顾志鑫模拟发出的“自然衰竭”信号。是相信，还是进一步探查？结果未知。

　　但地球文明，已经没有回头路。他们接下了一份染着悲壮色彩的薪火，前路注定更加艰险，但也可能，因此拥有了刺破黑暗的第一缕微光。

　　新的纪元，在无声的牺牲与传承中，悄然开启了扉页。
　　http://www.hlys.cc/58949/16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