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日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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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五,晨,九江城外驿站雨是在后半夜停的。晨光从云隙漏下,照在驿站的青瓦上,水珠顺着屋檐滴落,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李远站在驿站二楼的回廊,手里攥着刚刚收到的三封急报。
第一封来自南京,朱厚照亲笔:
“李远卿鉴:庐山周边三百里内百姓,朕已下旨疏散,由官府安置于九江、南昌、安庆三府,计口给粮,每日米一升、钱十文。另,各卫所官兵不得进入此范围,违者以谋逆论。朕在南京等卿佳音。切记:阵可破,人须全归。——朱厚照 七月初四夜”
第二封来自泉州,王守仁麾下参将所书:
“靖国公钧鉴:陈老匠人已护送至福州,然其年七十有三,腿脚不便,舟车劳顿之下染风寒,现于福州驿馆调养。医官言须静养三五日方可行路。预计最快七月初十抵九江。广州林老匠人已于昨日起程,走赣江水路,约初九可至。”
第三封没有署名,字迹潦草,是用炭条写在粗纸上的:
“七月十五子时,庐山锦绣谷。十钥齐,阵眼开。尔等可敢赴约?——张仑”
子时。李远心头一沉。月圆之夜,子时阴气最盛,也是“通天之阵”机关感应最灵敏的时刻。张仑选这个时辰,绝非随意。
楼梯传来脚步声,朱清瑶端着一碗热粥上来:“先吃点东西。”
李远接过粥碗,米粥熬得稠软,里面加了切碎的咸菜和肉末,热气腾腾。他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落到胃里。
“你都看到了?”他问。
“嗯。”朱清瑶倚在栏杆上,望向远山,“陈老匠人生病,时间又紧……张仑是算好的。”
“他算的不止这个。”李远将张仑的信递给她,“锦绣谷在庐山深处,地势险要,仅一条栈道可通。他选在那里,易守难攻,我们带不了太多人。”
朱清瑶看完信,沉默片刻:“他还说了什么?”
“信是今早钉在驿站门板上的,送信的人没露面。”李远道,“但驿丞说,昨夜子时过后,有一队约二十人的马队经过驿站,往庐山方向去了。马匹蹄铁印很深,驮着重物。”
“火药。”朱清瑶轻声道,“他在往锦绣谷运火药。”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五万斤火药若真在锦绣谷引爆,不仅庐山主峰会崩塌,引发的山崩泥石流足以淹没山脚的数个村镇——即便百姓已疏散,那也是千年名胜的毁灭。
“还有十天。”李远将粥碗放在栏杆上,“我们得在这十天内,让十个人……心齐。”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艰难。十个人,年龄、身份、经历天差地别:有皇室长公主,有辞官国公,有锦衣卫千户,有心学大儒,有老迈匠人,有隐士机关师……要让这样十个人在生死关头同心同德,谈何容易。
朱清瑶忽然道:“你还记得我们大婚那夜,刺客破窗而入时,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李远一怔:“我说……‘躲我身后’。”
“不对。”朱清瑶摇头,“你说的是‘瑶儿,蹲下’。”
她转身看着他:“那一刻你根本没想自己是靖国公、是男人该保护女人,你只是本能地叫我名字,用最直接的方式让我避开危险。而我也没犹豫,立刻蹲身,给你让出反击的空间。”
李远回忆起来了。确实如此。那一瞬间的默契,是数月生死与共磨出来的,不需要思考,近乎本能。
“所以‘心齐’,”朱清瑶道,“未必需要十个人彼此了解多深,只需要在关键时刻,相信对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并且自己也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顿了顿:“就像齿轮咬合,不需要知道另一个齿轮为何转动,只需要在它该咬合的时候,严丝合缝地咬上去。”
李远看着她,晨光中她的侧脸轮廓柔和,眼神却坚定如铁。这个曾经在宁王府后花园里偷偷改装织机的郡主,如今已成长到能看透如此复杂的人心机关。
“那我们该怎么做?”他问。
朱清瑶从怀中取出那本从宁王府旧宅带回的蓝皮册子,翻到最后一页老宁王的绝笔:
“若见此锁重现,当速毁之!”
“父王到死都认为这锁该毁。”她轻声道,“可李三槐留下十把钥匙,林老匠的祖训说‘心若齐,劫自消’……也许这机关本有两面:用之正,可镇山河;用之邪,可祸苍生。毁掉容易,但毁掉的同时,也毁掉了‘用之正’的可能。”
她抬眼:“我们要做的,是让张仑和所有后来者看到——这机关不是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而是用来检验人心的镜子。心正,阵自破;心邪,阵反噬。”
李远心头豁然开朗。原来如此!献王设阵测人心,李三槐分钥待有缘,老宁王惧其祸欲毁之,张仑得之欲乱天下……这锁,从来都是人心的试炼场。
“所以七月十五,”他缓缓道,“我们要在张仑面前,完成一次‘心齐’的演示。用行动告诉他,也告诉天下:人心若正,再精巧的机关也困不住;人心若齐,再大的劫难也过得去。”
朱清瑶点头:“而且这演示,必须让足够多的人看见。不能只是我们十个人在深山幽谷里完成,得有人见证,有记录,有传播。”
李远看向南京方向:“陛下会安排的。”
七月初六至初八,九江,龙江分厂
接下来的三天,小小的九江分厂成了整个江南最忙碌也最奇特的地方。
东跨院被改造成了临时工坊,韩铁火带着五名铁匠日夜赶工,炉火不熄。他们要做的不是兵器,也不是机巧,而是一种特殊的“共鸣器”——鲁广孝根据“通天之阵”齿轮原理设计的铜钵。十只铜钵,大小、厚薄、重量完全相同,边缘刻着十天干铭文。按照鲁广孝的理论,当十个人同时敲击铜钵,若力道、节奏完全一致,十只钵会发出同一个频率的共鸣声,声波叠加,足以让一旁水碗里的水漾起整齐的波纹。
“这是‘同心’的物理演练。”鲁广孝对围观的众人解释,“人心看不见摸不着,但手上的力道、耳中的声音、眼前的波纹,都是实实在在的反馈。你们先练到十钵同鸣,十水同纹。”
于是诡异的画面出现了:靖国公、长公主、锦衣卫千户、心学大儒、机关大师、铁匠宗师……一群人围成一圈,每人面前一只铜钵、一碗水、一根小锤,像蒙童习字般认真敲击。
“当——”
“当——”
“叮——”
“嗙——”
声音杂乱,水纹凌乱。
陆炳最先皱眉:“我练武多年,手上力道控制自问不差,为何总比李大人快半拍?”
李远苦笑:“我常年画图做细活,手下习惯轻缓,总跟不上鲁大师的节奏。”
鲁广孝敲了敲自己的钵:“老夫听自己敲的声音,觉得正好。听你们的,不是快就是慢。”
朱清瑶盯着水碗:“我这边波纹总是往左偏,为何?”
韩铁火挠头:“是不是钵没打磨匀?老夫再检查检查……”
王守仁忽然道:“诸位,且停手。”
众人看他。这位青衫文士盘膝坐在蒲团上,目光平静:“我们为何要敲得一模一样?”
鲁广孝道:“为练‘同心’啊。”
“同心,就必须要一模一样吗?”王守仁问,“天地万物,各有其性。水有激流缓溪,山有高峰低谷,鸟有百啭千声。若强求一致,岂非违背自然?”
他起身,走到十个铜钵前:“鲁大师设计此器,初衷是让我们感受‘共振’。但共振未必需要完全相同的声音,只需要频率相合。”
他示意李远和陆炳:“李大人,你敲一下,轻缓些。陆大人,你也敲,刚劲些。”
两人依言。“当——”“铿——”两声,一柔一刚。
王守仁闭目倾听,片刻后道:“现在,请李大人稍快半分,陆大人稍慢半分,再试。”
“当——”“铿——”这次,两声的时间差几乎消失,听起来像一声绵长的回响。
水碗里的波纹,第一次出现了同步的涟漪!
“妙啊!”鲁广孝拍腿,“不是要我们变成一个人,而是要找到彼此节奏的契合点!你快我就慢些,你轻我就重些,最终达到和谐!”
接下来的练习变得有趣起来。十个人不再追求绝对的一致,而是互相倾听、调整、配合。李远发现朱清瑶敲击前习惯深吸半口气,他便在那半口气时预备;陆炳注意到鲁广孝手下有极微小的颤动,他便在颤动到达顶点时落锤;韩铁火的大嗓门无意中成了节拍器:“一、二、三——敲!”
到了七月初八傍晚,十只铜钵终于能同时敲出浑然一体的一声长鸣。十只水碗里的波纹如花瓣般整齐绽开,一圈,又一圈。
王守仁看着那些波纹,若有所思:“这便是‘知行合一’了。知节奏不同,行调整之法,最终合一。心学如此,破阵亦当如此。”
七月初九,未时,赣江码头
广州来的客船靠岸时,天上又飘起了细雨。船板放下,先下来的是两名军士,随后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被一个少年搀扶着。老者约莫七十有五,身材枯瘦,但脊背挺直,眼睛亮得惊人。他手中拄着一根黄杨木拐杖,杖头雕刻成松枝状,纹理已磨得光滑。
林老匠人踏上九江土地的第一件事,是弯腰抓了一把岸边的泥土,放在鼻前嗅了嗅。
“是这里的土。”他喃喃道,“和祖师爷说的一样,带点腥气,是长江的味道。”
李远等人已在码头等候。朱清瑶上前,行晚辈礼:“林老先生,一路辛苦。”
林老匠抬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她腰间的羊脂玉佩:“你是……宁王府的?”
“晚辈朱清瑶。”
“哦。”林老匠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露出一把黄铜钥匙——癸字刻痕,“这把钥匙,我林家守了四代。祖师爷说,要交给一个能聚齐十把钥匙的人。”
他将钥匙递给李远:“你是那个人?”
李远双手接过:“晚辈不敢自认,只是机缘巧合,被推到此位。”
“机缘巧合?”林老匠笑了,露出稀疏的牙齿,“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是天意,也是人心。”
他顿了顿:“我孙子说,你们在练‘同心’?”
“是。”朱清瑶道,“老先生可要看看?”
码头旁的凉棚下,十只铜钵再次摆开。李远简单解释了原理,林老匠听罢,摇头:“不够。”
众人一怔。
“同心,不是练出来的。”老人拄着拐杖,声音苍老却清晰,“是活出来的。你们这些人,一起经历过生死吗?一起挨过饿、受过冻、在绝境里把最后一口水分着喝过吗?”
他看向李远和朱清瑶:“你俩有。”又看向陆炳:“你和他俩也有。”再看王守仁:“你或许也有,但和他们的不同。”最后看向鲁广孝、韩铁火:“你们是师徒,有师徒的情分,但生死与共的情分,够吗?”
凉棚里一片寂静。雨丝飘进来,落在铜钵上,发出细微的叮咚声。
“那依老先生之见,”王守仁开口,“我们该如何?”
“说说各自为什么要来。”林老匠在一张竹椅上坐下,“不是为了破阵,不是为了天下,是说心底最深处那个理由。那个……让你就算死,也要来的理由。”
众人面面相觑。这问题太私密,也太沉重。
陆炳先开口:“我为报皇恩。陛下待我陆家恩重如山,此役若败,我无颜再见陛下。”坦荡,但带着臣子的拘谨。
鲁广孝道:“我为解惑。这‘通天之阵’的机关精妙绝伦,不见识全貌,我死不瞑目。”是匠人的执着。
韩铁火挠头:“我……我就是觉着该来。李大人待我们匠人真心,他拼命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观。”朴拙,却真诚。
王守仁沉默良久:“我为证道。心学讲‘心即理’,若人心真能破机关,便是天理在人心的明证。我要亲眼看看。”是学者的求索。
朱清瑶看向李远,轻声道:“我为和他在一起。无论生死,不想再分开了。”
李远握紧她的手,对林老匠道:“我为承诺。对陛下的承诺,对天下匠人的承诺,对……对她的承诺。我说过要带她平安归隐,这话不能食言。”
林老匠听着,脸上皱纹慢慢舒展:“好,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执着。但你们有没有发现——所有人的理由,其实都绕不开两个字?”
众人思索。
“是‘信’。”老人缓缓道,“陆炳信皇恩,鲁广孝信机关,韩铁火信李远,王守仁信心学,你俩信彼此……你们信的东西或许不同,但‘信’本身,让你们聚在这里。”
他站起身,走向那十只铜钵:“来,再敲一次。这次,别想节奏,别想配合,就想你们信的。”
十人各就各位。雨声渐密,江风穿棚而过。
李远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齿轮图纸,而是小李村那片坡地,春天开满梨花,朱清瑶站在树下回头笑的样子。
他落锤。
“当——”
几乎同时,其余九声响起。十声完全重合,化作一道悠长浑厚的共鸣,在雨幕中荡开。凉棚下,十只水碗里的波纹第一次出现了完美的同心圆,一圈套一圈,层层叠叠,久久不散。
林老匠看着那些波纹,眼中泛起泪光:“四代了……祖师爷,您等的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七月初十,夜,福州至九江的官道上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厢里,泉州来的陈老匠人裹着厚毯,咳嗽声一阵紧过一阵。他比林老匠还要年长两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护送他的参将姓赵,是王守仁麾下的老部将,此刻眉头紧锁:“陈老,您这身子……真撑得住么?”
陈老匠人摆摆手,喘息稍定后,从贴身内袋摸出一本薄册:“这个,等我到了九江,交给靖国公。”
册子是用针线装订的粗纸,封面上无字。赵参将接过,就着车厢角的气死风灯翻开——
里面不是文字,是图。一幅幅用炭条勾勒的机关分解图,细致到每个榫卯、每根弹簧的角度。图的笔迹稚嫩,显然是多年前所绘,但结构之精妙,让赵参将这不懂机关的外行都感到震撼。
“这是……”
“献王陵的通风排水机关图。”陈老匠人低声道,“我祖父是当年参与建陵的工匠之一。这些图,是他偷偷记下,传给后人的。”
他咳嗽几声,继续道:“祖父说,献王陵的核心不是地宫,而是一个巨大的‘气机循环系统’。利用庐山的地下水脉和山风走向,构建了一套能自行运转百年的机关。这‘通天之阵’,就是从那套系统演化而来的。”
赵参将心头剧震:“所以破阵的关键,可能在地下水脉?”
“或许。”陈老匠人闭目,“但我更在意的是……张仑知不知道这个。”
他睁开眼,眼中满是忧虑:“若他知道,并在锦绣谷也利用了地下水脉……那爆炸引发的就不只是山崩,可能是整个庐山地区水系的紊乱。洪水、地陷、温泉喷发……后果不堪设想。”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赵参将扶住老人:“陈老,您先歇着,这些等到了九江,从长计议。”
“没时间了。”陈老匠人摇头,“我感觉得到,大限将至。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他抓住赵参将的手:“告诉我那靖国公……破阵,不能只想着关掉机关。要想着……疏导。就像治水,堵不如疏。那阵吸收了百年的地气、水脉之力,硬关会反噬。必须给它一个宣泄的出口。”
“出口在哪?”
“在……”陈老匠人望向车窗外漆黑的夜色,“在人心。”
说完这句,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赵参将急令停车,唤随行军医。但老人摆摆手,喘息着吐出最后几句话:
“十把钥匙……是锁,也是钥匙。锁住的是地火,打开的是人心……告诉他……要信……信彼此……”
声音渐低,终至无声。
军医探了探鼻息,脸色发白:“将军,陈老……去了。”
赵参将呆坐车中,手中那本机关图册重若千斤。车外,夜风呼啸,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
他沉默良久,沉声道:“继续赶路。天亮前,必须到九江。”
马车再次启动,载着一具苍老的遗体,和一本可能改变一切的图册,驶向最后的汇合点。
七月十一,九江,龙江分厂
陈老匠人的遗体被安置在分厂后院的静室,白布覆盖。李远、朱清瑶、王守仁、鲁广孝、林老匠等人肃立灵前,静默上香。
那本机关图册摊开在旁边的桌案上。鲁广孝已看了整整一个时辰,一言不发,手指在图纸上缓慢移动,偶尔停顿,闭目沉思。
“怎么样?”李远终于问。
鲁广孝长吐一口气:“陈老的祖父,是天才。这通风排水系统,利用山体裂隙形成自然风道,又引地下水形成循环冷却……简直是巧夺天工。献王陵能保持内部干燥恒温百年不坏,全靠这套系统。”
他指向其中一幅图:“你们看这里——主风道入口在庐山北坡的‘风吼洞’,出口在南坡的‘云海台’。而锦绣谷,正好在这条风道的中段。”
林老匠凑近细看,忽然道:“这风道的走向……是不是暗合了人体经络?”
王守仁闻言一怔,也俯身看去。图纸上的线条蜿蜒曲折,确实像极了针灸铜人上的经络图。
“手太阴肺经……足阳明胃经……”王守仁喃喃,“若将庐山看作一个人体,锦绣谷便是‘膻中穴’——气机汇聚之所。”
李远心中一动:“所以‘通天之阵’的阵眼在锦绣谷,不仅因为那里是献王陵的机关核心,更因为那是整个庐山‘气脉’的枢纽?”
“恐怕是。”鲁广孝面色凝重,“如此一来,张仑选子时就好解释了——子时一阳生,是气机转换的时刻。此时引爆,可能真的会引发地脉紊乱,不止是山崩那么简单。”
朱清瑶轻声道:“陈老临终说‘疏导’,说要给地火一个宣泄的出口……”
“出口……”李远盯着图纸,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风道是庐山的‘经络’,那有没有可能……我们不用关掉阵眼,而是引导爆炸的能量,通过风道宣泄出去?”
鲁广孝眼睛猛地睁大:“你是说……让爆炸的冲击波沿着风道走,从‘风吼洞’进,‘云海台’出,泄入高空?”
“可那样的话,”陆炳皱眉,“出口处的‘云海台’岂不遭殃?”
“云海台在庐山南坡绝壁之上,下方是千丈深渊。”王守仁道,“若能量从那里泄出,直接冲入云海,对地面的影响最小。”
林老匠点头:“这就像针灸泄气,在关键穴位开个口子,把淤积的邪气导出去。只是……这‘开口’的时机、力度,必须精准到毫厘。”
鲁广孝重新趴到图纸上,手指飞快计算:“风吼洞口径约三丈,云海台出口约一丈五,风道总长十七里……冲击波传播速度……要考虑山体岩石密度……”
他越算越快,最后猛地抬头:“可行!但需要两样东西:一,在锦绣谷阵眼处设置一个‘导流机关’,将爆炸冲击波偏转入风道;二,在云海台出口处设置‘缓冲装置’,防止冲击波回灌。”
“导流机关怎么做?”李远问。
“用铜镜。”鲁广孝道,“大量的、弧形排列的铜镜,像漏斗一样,将爆炸的冲击波‘兜’住,引向风道入口。原理类似海边的防波堤,只是更精巧。”
“铜镜我们有。”韩铁火道,“龙江分厂的库房里存着三百面水师用的信号铜镜,本是给战船发令用的。”
“不够,至少要一千面。”鲁广孝道,“而且需要重新打磨成特定弧度。”
李远立刻道:“九江城内所有铜匠铺,全部征用。钱从我的俸禄里出,不够的请陛下调拨。”
陆炳补充:“我去协调官府,以锦衣卫办案名义,全城征集铜料、匠人。”
“缓冲装置呢?”朱清瑶问。
鲁广孝想了想:“用帆。大量的厚帆布,在云海台出口张开成伞状,用铁索固定在山壁上。冲击波冲出来时,帆布会鼓胀缓冲,像给狂奔的野马套上缰绳。”
王守仁道:“帆布军中有,我去找咸宁伯调拨。”
林老匠起身:“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动动了。导流机关的排列阵法,我来设计。”
众人分工已定,正要散去准备,驿卒又送来一封信。
这次不是张仑的,是南京来的密报,朱厚照亲书:
“据密探,张仑七月初八离京,随行有二十辆大车,装‘药材’、‘绸缎’,实则火药。其路线经安庆、池州,现已在庐山北麓扎营。另,其在南昌、武昌、扬州、苏州、杭州、福州、广州、成都、西安九地,各有可疑人员活动,疑似埋设火药。朕已命各地锦衣卫暗中监控,然敌暗我明,恐难尽除。卿等破阵之时,须防其狗急跳墙,各地同爆。——七月初十”
九地同爆!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张仑的真正计划不是只炸庐山,而是要在同一时刻,引爆全国九处要害,制造天下大乱!
“所以七月十五子时,”李远声音发沉,“不仅是锦绣谷,全国九个地方都会爆炸。我们就算破了庐山的阵,其他地方呢?”
王守仁缓缓道:“只有一个办法——在子时之前,让张仑亲眼看到他的计划彻底失败。当他发现‘通天之阵’不仅没炸,反而被我们疏导利用时,他的信心会崩溃。而一个崩溃的主谋,不会发出引爆其他九处的信号。”
“这太冒险了。”陆炳道,“万一他提前引爆,或者根本不在乎庐山的成败,执意要乱天下呢?”
朱清瑶忽然道:“他在乎。”
众人看向她。
“张仑这样的人,骄傲到了极点。”她轻声道,“他布局多年,把‘通天之阵’当作自己野心的终极象征。如果这个象征被我们当着他的面破解、转化,他受不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顿了顿:“所以我们要做的,不仅是在技术上破阵,更要在心理上击溃他。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变成一场笑话。”
雨不知何时又下大了,敲打着工棚的屋顶,噼啪作响。
李远望向窗外,雨幕中的庐山轮廓模糊,如一头沉睡的巨兽。
还有四天。
四天后,他们要在这头巨兽的心脏里,完成一场关乎天下安危的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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